鬼喊捉鬼

時節正是深秋裏,月白風清,寒霜滿庭。趙維德早早地吩咐上了燈,自門口、循回廊、至後院花園一路亮起了慘淡的燭光,忽明忽滅。本朝取消了宵禁,外麵的夜市分明人聲鼎沸著,傳到園子裏隻剩影影綽綽的殘聲,反倒顯得格外淒迷詭譎。

響起了從容的叩門聲,本來打著盹的門房突然驚醒,隔著門問了句:“外麵是誰?”

“貧道初九,是貴府主人尋來治鬼的。”門外傳來低沉清澈的聲音,聽起來還相當年輕。

門房一聽,忙不迭打開了門:是一位清俊出塵的道者站在門口,身著白質鑲寬黑邊的法衣,背一碩大書箱,隱隱有香火的暖香味從周身散發出來。他麵帶煙雲般模糊的笑意,對門房頷首道:“麻煩這位小哥代為通報一聲。”

門房躬身道:“真人這邊請,老爺早就在客廳候著您啦。”

趙維德見初九也是一愣,他太過年輕,約摸不過弱冠,於是試探著問了句:“您可是初九真人?”

初九點頭:“正是。”他手裏捧著青花纏枝蓮紋茶杯,升騰的水汽迷離了他的表情,趙維德這邊看他活活生出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超凡之氣。“貧道正是清微觀李真人門下弟子,初九。”

觀其形容氣質,趙維德內心稍解,對他說起了近日來後院花園的古怪之事:“真人,此番叨擾您前來,正是為了花園裏的怪事。”

初九放下茶杯,問他:“趙老爺,能否再賜一杯茶?”

趙維德隻道他愛茶,連忙吩咐丫鬟續上一杯,繼續道:“從前月開始,每到那子夜時分,花園裏就開始有女聲,時而唱歌時而大笑時而慟哭……著實駭人。我開始本以為是風吹樹動,或者猿獸鳥禽,於是前天夜裏就鬥膽帶了幾個下人去那後院一看!這一看可嚇壞了老身,您猜我瞧著了什麼?”

“哦?是什麼?”初九示意丫鬟為他添茶。

“竟是一白衣女鬼,披頭散發,在後院幾棵桂花樹間穿行,我可看清了,她是飄在半空的!那腳是赤腳,沒著地的。”說到後麵,趙維德壓低了嗓音左右看了一下,怕是被誰聽去了一般。

初九垂下眼簾,把茶碗擱一旁,道:“尋常女鬼,想是活著時有冤屈,死了竟也意難平,趁秋天陽氣漸弱陰氣漸長出來作亂。趙老爺不必過於驚惶。”

趙維德聽他這麼一說也寬心了,“想是憑初真人的修為,這種小鬼定是手到擒來。”

初九歎氣:“尚不能定論。我在貴府門外,見貴府怨氣衝天,也不知這女鬼到底是積攢了多少年的舊冤。”趙維德登時麵如紙色,初九低聲一笑,安撫他:“初九受人之托,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今夜初九必竭盡所能收服這女鬼,既不負所托,也正好為民除害。這也是師父對貧道的寄托。”

趙維德聽出他話裏凜凜的坦蕩之氣,不禁肅然起敬,道:“若真人,不,待真人驅除此鬼,趙某也定以厚酬報之。”

初九滿意地點頭,“現在是亥時。子時陰氣最盛,極陰生陽。我便用符紙迫她現形。趙老爺稍安勿躁,不如趁此時間準備供品儀台,到時候一舉得之。”

趙維德連連點頭:“真人說的甚是有理。含翠!快去準備供品……對了,這供品該是何物?”

“三隻烤鴨三隻燒鵝三隻鹵雞,三三得九,九是萬物榮昌之象,陽氣最盛。”初九堅定地說,又飲下一杯茶。

“好好好!含翠,快去外麵買回來!”

“等等。”初九製止了她。

“真人還有什麼吩咐?”趙維德問。

初九淡然道:“拿些茶點來吧。”

……趙維德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