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父母還健在,我還沒做她家教。我和她同級不同班,從沒說過話。
也不知誰先興起,學校裏流行起掰腕子。有一天,她突然就這麼衝進我們班上,臉紅撲撲的,勾了勾小手臂,挑釁的對我說:“喂,你敢和我掰腕子嗎?”
我很意外,我平常不愛和女生接觸。可能是那時恰巧手上沒事,鬼使神差的,我就說:“來啊。”
結果不言而喻,我們進行了三回,她輸得一次比一次離譜。最後她抓狂的丟下一句:“看著挺弱,怎麼力氣這麼大!”跑了。
在其他同學曖昧的眼光中,我神態自若的繼續看書。但心緒不定,掌心裏的觸感久久揮之不去。那是我第一次握住異性的手,很小,很軟。
高三時,我們陰差陽錯做了同桌。她很漂亮,班裏很多男生暗戀她。我卻裝作討厭她,用冷漠掩飾自己的自卑,覺得她高傲,覺得她總是瞧不起我。
我們大吵大鬧過,也曾用最惡毒的話相互攻擊。但有一次,我下課接了一杯熱水來喝,她坐在座位上默默看著我,突然認真的說了一句:“小心燙。”
接連好多天,那三個字我都會在晚上惦記,那句莫名其妙的關心,一直燙貼進我心裏。
有次晚自習,快九點了,窗外天色黑盡。她性子急,為小事和我爭論不休。學校突然停電,一片漆黑中,她叫了一聲。然後上一秒我分明看到她掄起拳頭作勢要打我,下一刻她撲到我懷裏。
她被黑暗嚇壞了,我被她嚇壞了。後來很多次回想,我都挺惱恨,我當時該抱住她的。
英語課時,老師要求同桌兩人用英語即興對話。我知道她不會,故意舉手。她的反應我很滿意,她當即拉著我的手,討好的對我乞求:“許寧,不要啊,許寧,不要啊!”
我就會心情大好。
後來一有機會我就這麼做,當然,她每回都來拉我的手,拉得緊緊的!那份最單純最耐人尋味的躁動,抵過往後經曆的無數次性高.潮。
高三下學期,語文老師抽查背誦情況。韓愈的《師說》,背不出就罰抄二十遍。同學們反應各異,膽子大的故作鎮定,膽子小的低下頭減少存在感。我很輕鬆,低頭做自己的題。因為我都會,且老師也不會抽我。
她坐在我旁邊發呆,老師叫了她兩次,她才傻乎乎的站起來。不出所料,她期期艾艾,背了兩行便停在那裏。班裏有同學開始笑,她很難堪很窘迫,明顯背不出了。老師一直不放過她,就讓她這麼站著。
她低著頭,不知所措的絞著手指,我注意到她原本修長白皙的手指變得粉紅,一抬頭,她臉龐耳廓都開始發紅。
笑聲更響了。
我是喜歡看她可憐兮兮的小樣子,但我不願和這麼多人一起分享。於是我偷偷翻開語文書給她看,她照著書讀下去。
她本就是古靈精怪的丫頭,讀幾句,還假裝冥思苦想,故意背得磕磕絆絆。
但這些小伎倆怎麼瞞得過老師的法眼。等她“背”完之後,老師對我說:“許寧,《師說》你罰抄40遍。本來是20遍,你既然那麼喜歡幫她,那就幫到底,她的20遍也由你來寫。”
下課後我就開始抄寫,她挺過意不去,跟我說謝謝。
我開她玩笑:“口頭謝沒誠意啊。”
她愣住:“那要怎麼謝。”
我慢悠悠的瞥她一眼:“你自己想,想好了晚上答複我。”
我承認自己挺邪惡,卻沒想到她那麼單純。當天晚上,我給她補習完數學後沒立即回家。我賴著不走,伸出手:“你的報答呢?”
說這話時,我緊緊盯著她。
她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本子,遞給我:“送你。”我以為會是動聽的情書,再不濟浪漫的詩歌也是好的。
我心裏還挺緊張。打開來看頓時哭笑不得,是抄寫的20遍《師說》。當時真想打她,但她無邪的注視又讓我下不了手,她還自我感覺良好,討好的湊上來問我:“我夠義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