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初秋七月,漠南草原鮮碧如畫的季節尚未過去,蕭索之意卻過早到來了。

原該是飄灑草原人歡歌笑語的青綠時節,任天朗日麗也留不下歡悅,隻因漠南草原上北向蠕動的灰褐人跡,不再是隨水草自由徙居的猛戈牧人,而是——喪失了家園的……流民。

流民,北胡宏國的流民。甚至,他們中有許多,原本是宏朝國都塔拉浩克的屬民!

半個月前,中原華朝的軍隊,在他們的女皇陛下天熙帝的親自帶領下,攻占了胡都塔拉浩克。

如同孩童遭遇驚恐時求助母親的本能,當屠刀高舉在身後,漠南草原注定不再是猛戈族的安居之所,回歸漠北祖地是流亡的猛戈人不謀而合的選擇,哪怕橫隔在漠南漠北之間的沙漠群與戈壁灘,注定了前路的艱險。

前有險路,後有刀兵,沉悶的行進,是流民隊伍唯一的主題。趙羽就是在這樣的沉悶中再度轉醒的。

“主人,她好像要醒了!”

“圖婭,別大驚小怪。”

名叫圖婭的少女得了聲輕斥後,捧嘴拍了自己一耳光。倒也怪不得圖婭大驚小怪,她的“主人”平素就不算多話的人,這次從塔拉浩克逃出來後,必是因為漠南陷落的苦悶吧,眼看是越發少了言語,圖婭也不敢去打擾,便隻把精力放在了馬車上的另一人身上。不死不活躺了好些天的人終於有了動靜,也難怪圖婭失態了。

“醒了便醒了罷。”

圖婭口中的“主人”,以音色聽來,應該是一位年輕女子。她抱膝坐在馬車窗邊,一領質樸的胡袍,比之圖婭,也未見多少繁麗,不過有些氣度,無需衣飾妝點,哪怕從始至終女子都沒有回頭,但看側影,已顯綽約風姿。

“誒?”受主人淡漠的感染,圖婭想起國都敗亡的情景和主家各位大小主子的慘死,也跟著黯淡了神情,一時間那“要醒了”的人倒是沒人理會了。

我……沒死啊……

盡管全身的細胞都叫囂著疲乏,趙羽還是艱難的撐開了眼皮,隻是光明並沒有迅速到來,恍惚了許久,她才勉強看清了晃晃悠悠的頭頂,所躺之處也晃蕩得人骨頭發疼。

這是哪?不像醫院,救護車裏也不該這樣……

嘶啞的嗓子沒能將趙羽的不解成功轉換成語言,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下意識的打算起身找水,才撐了撐胳膊就發軟摔了回去。

“哎,你剛醒,別亂動!”好在趙羽弄出的聲響引起了圖婭的注意,圖婭如夢初醒,偷偷瞄了眼沒有反應的主人,念了句“這人倒是命大”,將水囊遞到了趙羽嘴邊。

仿佛旱魃寄居在喉口,過度的幹渴讓趙羽的唇瓣才碰到清潤,便迫不及待的將清泉引入了胃袋。

“哎,別急,你慢點喝。”

“圖婭,別讓他喝了,找些吃的給他是正經。”許是受了圖婭和趙羽處的驚動,馬車窗旁的女子到底偏頭去看,隻是秀頸轉到一半時,她想起現在的自己看不見,又將腦袋轉了回去。

他?不該是她嗎?

猛戈語中的“他”和“她”發音不同,圖婭看著主人腦後的係帶,雖然微有茫然,但服從主人的本能已讓她應聲將趙羽嘴邊的水囊收走了。

趙羽也知道自己多喝不好,就算圖婭沒把水拿走,她也準備推開了。腹有清泉,人也清靈了些,她想起之前頭頂的對話,不知道是不是方言,她聽不懂,但不影響她聽出來,說話的有兩個女聲。

“謝謝,是你們救……”潤澤過的嗓子總算能順暢發音了,可趙羽的聲音再度被堵,隻因為完全清醒過來的趙羽,說話時順勢上移的視線已經注意到了“救命恩人”的打扮和周圍的環境!

趙羽不可置信的閉了閉眼,再度睜眼時,最先印入視野的,依然是一個……蒙古族少女?不,她這身衣服,和蒙古族服裝有些像,但並不完全一樣……趙羽勉強可以用她對蒙古族服裝並無精研的理由,勸自己放開發現的差異,隻當是洪水將她衝到了……除非是全中國都被洪水衝成了海洋,不然再怎麼她也不可能從四川衝到內蒙吧!還有她剛剛喝過的水囊,還有身下搖晃的馬車……

思維和感官所意識到的一切,都讓趙羽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隻能懷著最後一絲期望艱難的動了動喉嚨,“你們……是在拍戲嗎?”

“你是哪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