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弄清自己的處境,她強忍劇痛,跟隨婦人走下樓梯。
這房子雖然有兩層,對安之瑤來說卻實在是棟簡陋至極的建築,可見這家人的生活應該十分貧窮。安之瑤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四周的擺設,一邊暗暗評估。
穿過狹窄的客廳,依稀有談笑聲傳來,安之瑤立即屏退腦中的雜念,專心應對接下來的場麵。
這同樣是一間極其簡陋極其狹窄的餐廳,一張廉價的原木長桌前圍坐著五個人,一名消瘦精幹的中年男人和四名年輕女子。男人單獨坐在主位,其中較年長的兩名女子坐在他右手邊,麵上帶著微笑,顯得很是賢淑安靜;較年幼的兩位坐在他左手邊,頭湊得極近,正在嘻嘻哈哈的討論著什麼。
看見兩人的到來,這群人反應各異。
“瑪麗,你好些了嗎?”男人端坐在椅子上,口裏雖然說著關切的話,語氣卻沒有絲毫熱誠,仿若例行公事。
“好些了爸爸。”安之瑤腦袋還痛著,尚來不及思考該如何應對就自然而然的吐出了這句話。她立即垂頭,掩飾眼中流露出的驚駭。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的點頭,坐在他身邊的女子站起來擁抱了安之瑤一下,感歎道,“能看見你康複真是太好了瑪麗!你都病倒四天了!我們很擔心!”
“隻是你臉色看起來依舊不大好,等會兒還是請醫生再來看看吧。”另一名女子一邊說著一邊拉開身邊的椅子,示意安之瑤坐下。對麵兩名女子隻笑嘻嘻的打了聲招呼,半帶調侃的勸告安之瑤別再看書到半夜,省得又受凍感冒。
安之瑤含含糊糊的應了,渾身僵硬的在椅子上落座,帶她下樓的婦人親親熱熱的坐到男人身邊,愉快的開口,“可以用餐了親愛的,讓我們禱告吧。”
眾人聞言齊齊閉上眼睛,雙手交握置於額前,口中念念有詞,“誠心謝天父上帝,賜飲食養我身體,慈悲神主耶和華,當稱頌哈利路亞……”
安之瑤跟著動作,眼睛卻沒閉上,而是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這些麵孔俱都高鼻闊眉,眼窩深邃,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分辨不出誰是誰。可神奇的是,每當一張麵孔映入眼簾,安之瑤卻能立即道出這人的身份。
男人和婦人是一對夫妻,四名女子是他們的女兒,最年長的名叫簡,依次是伊麗莎白,凱瑟琳和莉迪亞。這些名字拗口又難念,平生未聞,可她就是知道,仿佛刻進了腦子裏。
這種現象絕對稱不上正常!安之瑤心中的驚濤駭浪席卷呼嘯,令她幾欲窒息,腦中的劇痛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
垂眸看著自己手臂上雪白的皮膚,披散在肩頭的金發,高聳的胸部,安之瑤深吸口氣,終於問出了最令她感到不安的問題:我是誰?還是原來的安之瑤嗎?
意識到了問題的本源就仿佛觸發了一道開關,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開始清晰起來,等眾人禱告完畢,安之瑤已經弄清了自己的處境並飛快的收起了臉上的駭然。
她靜靜坐了一會兒,暗中深呼吸幾次,然後若無其事的拿起麵前的刀叉,學著身邊伊麗莎白的樣子切割牛排。
這具身體剛剛大病了一場,喉嚨還在發炎,吞咽唾沫都能感覺到疼痛,腰背十分酸軟,明顯在病床上躺了很長一段時間,腹中空空如也,饑餓的感覺燒灼著神經。
不管目前處境多麼詭奇,多麼艱難,多麼不可思議,這些都是次要的,可以留待日後慢慢思慮,最首要的是讓這具身體趕快好起來,脫離病痛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