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1940年,秋,北平
這一年秋天格外蕭瑟,香山上的紅葉也比往年早紅了許多時候。從西伯利亞刮來的西北風吹得落到地上的殘葉轉出一個又一個的漩渦。
王文軒舊藏青色的布鞋底踩在厚厚的死去的葉子屍體上,發出咯吱咯吱的斷裂聲。
是屍體經絡斷裂的聲音。王文軒想。
他微一開口,不巧吸入一口冷氣。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好像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漸漸平複了呼吸。用隨身攜帶的白手絹擦了擦嘴角,手絹上端秀的翠竹上染上了猩猩血跡。
王文軒小心地把手絹折起來,塞進長袍的夾袋中。
回家要把手絹洗幹淨,俊卿當初繡這翠竹的圖樣花了不少功夫。
雖然現在俊卿已經離開了他,但這東西,總不忍心讓它髒著了。
風,好像比出來時候更大了。
文軒把圍巾裹緊了些,大步向泰東書局走去。
沈紹鈞一大早起來,拉開猩紅的天鵝絨窗簾,露出了灰蒙蒙的天。
床上的女子聽到聲音,悠悠轉醒,從蠶絲被中深處一隻雪白的胳膊。甜膩地嬌聲喚道:“紹鈞,怎麼起的這樣早。”
沈紹鈞聞言,坐到了床邊,本來想哄哄她親熱一番的,不知怎的,卻沒了心情。
是因為那猩紅的會吃人的唇,粉退妝殘的麵容,還是因為令人不爽的天氣。
他想,他喜歡的人,應該是唇紅齒白,不染塵埃,遺世獨立。
“紹鈞,你在想什麼?”女子明秀的雙眸正看著他。
“沒什麼。”他歉意地一笑,在綺君的額上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
“我待會要去泰東書局,你就不要回去了,等我回來一起吃晚飯。”
沈紹鈞邊說邊穿正裝,羅綺君隨便套了件外袍,下床幫他扣扣子。
扣好最後一個扣子後,在紹鈞耳畔嗬氣如蘭道:“不要回來的太晚了,我在家裏等你。”
沈紹鈞反握住她的雙手,反複摩挲,調笑著說:“有佳人相伴,我現在就舍不得走了。”
琦君用指甲刮了刮他的鼻子,
“滿嘴沒個正經!”
沈紹鈞哈哈大笑,出門坐上了福特車。
“少爺,去哪裏?”
“泰東書局。”
羅綺君在窗戶旁目送著轎車越走越遠。
從始至終,沈紹鈞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自己又在期待些什麼呢?羅綺君嗤笑道,難道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麼,怎麼敢高攀民生實業的少東家呢。
羅綺君闔上窗簾,又躺回了床上。
都說j□j無情,戲子無義,管那麼多做什麼,倒不如昏天暗地睡它一通!
今天是休息日,門房始終不讓王文軒進書局。
任王文軒如何解釋他原先是這裏的員工也沒用,他明明記得以前還和門房打過幾次招呼。
王文軒堅持要見經理。
“我要是再拿不回拖欠的工資,家裏就真的撐不下去了,孩子們已經餓了兩天了。” 說到最後,他竟落下淚來。
門房也不是個狠心的人,見到此情此景,也有些軟化。
“王先生,實話跟您說,我知道您是個好人,可是是經理發了話說不讓你進書局的,我也沒有辦法啊,您體諒體諒我也有一大家子要養活。這年頭,好人老實人都是讓那些有權有勢的人欺負的活不下去啊。”
這廂
沈紹鈞正跟泰東書局的李經理談興辦民生報業的事情。
斷斷續續地聽到外麵的交談聲,哭聲,不禁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