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籠疊翠,竹海幽徑,行在最前麵的未曲眀忽然駐步,又走回隊伍中間,停在一口淩空移動的棺槨麵前,她彎身拈去那沉睡女子臉頰上的竹葉,異乎尋常的輕柔纏綿。
卜解釋看到此情此景不自禁一哆嗦,跟在同樣撇嘴的玲瓏身後。南虞倒是保持一貫閑散態度,搖晃著折扇,在月光下刮過一道暗紅色的影子。
“穿過這片翠海,便要進入四百裏流沙了,那裏乃是元始天尊盤古撐起九天時腳踏之地,也是這世間至陰之地,多有太古魔獸出沒,前麵的路必定艱險無比!”未曲眀又走回到隊伍最前麵,丟下這句話的時候連看他們一眼都不屑:“你們幾個最好老實點。”
一身汙垢布衣不變,可就偏偏配上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南虞回想起今早,熏池元神進入未曲眀身體時,她那不甘的猙獰表情,南虞再也繃不住了笑出聲來,在這淒淒風中更是瑟瑟。
“嗬嗬……”
“誰在笑?”玲瓏縮緊脖子,豎起耳朵。
“怎麼?”南虞收起折扇,回身瞧她。
玲瓏撇了撇嘴,搖晃著腦袋,才走出一步,突覺身後衣襟空空蕩蕩,原本拉著自己衣擺的卜解釋,不見了!
“南……南虞啊……”玲瓏跟上僅有幾步之遙的南虞,不安地伸手拉住他的發梢,想找點依靠:“小家夥,不見了。”
南虞使折扇打掉她的手,抽回自己的頭發:“別拽我頭發!”
“……別拽我頭發!”
這突來的聲音,似回聲又似學舌,在晃晃月光中,遊蕩進三人耳中,未曲眀停了腳步護在夕顏身邊,南虞眼睜睜地看著玲瓏從自己眼前消失。
此刻,更覺陰風陣陣……
“委屈你了。”熏池取下扳指將夕顏收入其中,隔著裏衣放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
“別光顧著憐香惜玉,知道來者是何人嗎?”南虞飄到他身邊,紅衣然然,說話間手就已經搭上了他的肩頭。
“你不是與天同齊的神獸嗎?何需本座保護!”熏池極是反感地掙開,仿佛一身髒的不是他,還是他。
“別啊,本仙雖是金玉之身,卻也是涉世未深啊。”南虞話語中帶著幾分幽怨,又靠近幾分:“更何況你擔心我們逃跑,不是也封住了我的命門嗎?”
“莫慌,有那顆‘守魂心’護體,一般的太古妖獸還真要不了你的小命,”熏池說罷,拋出法器‘昭明鏡’口中念訣:“日月當空,正大光明!”
天際驟亮,瘴氣散盡,翠濃竹林裏傳來窸窣響動,一道詭異黑影如同從四周盤旋而近,兩人如陷漩渦中心,竹葉變若利片向他們襲來。
那妖物快得讓人看不清麵目,兩人雖是一力抵擋但仍是免不了一些皮肉傷。熏池眉頭緊鎖,口中吐出一團紫霧,那紫霧如活物般與那妖獸糾纏起來。
“我們快走!”熏池拉著南虞潛行躲入一溶洞中,才行幾步就看到壁崖上蹲著一隻怪物。
怪物通體烏黑,長著一張人臉,卻是鳥身。隻見它扇動著翅膀,挪動了幾下爪子,一雙眼睛緊閉著,似乎還在熟睡。
“怎麼看這臉,有點麵熟?”南虞抬頭左右細看。
熏池倒是看得真切:“是那小娃。”
南虞撇了撇嘴,心道:‘好好一娃娃,真是可惜了。’
“這妖獸名叫勝遇,是由元始天尊的唾液幻化而成,主口腹之欲,本是神物,卻因久居在中天潮濕之地,終靠吞噬過路散仙積聚力量。”
“那我們走吧。”
南虞拉著熏池便要走,卻被他再次打掉手:“這妖物成雙入對,有一雌必然有一雄,有一睡必然有一醒。你看!”
五光霞壁上藏匿的另一隻勝遇見被二人識破,仰首高鳴一聲便撲向二人,南虞迅速後跳,熏池並不躲閃,隻見他拋出昭明鏡,口中念訣,鏡子瞬間化作無數碎片盤旋合圍它而去。
那雌性勝遇吞噬了玲瓏,美麗的麵目被利片逼迫得猙獰可怕,雙眼通紅著支撐了片刻,周身純黑色的羽毛就已經被血染透,漸漸敗下陣來。
見情勢大好,南虞從熏池身後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一臉不耐煩地整理起淩亂發絲上的羽毛,然後又踹了腳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妖獸,不吝嗇地稱讚道:“看來你中天統帝這個名號,還是當之無愧的。”
熏池不領情,冷冷道:“你以為太古妖獸是那麼好對付的?!剩下那隻才是厲害角色。”
南虞見那鍾乳石上的雄性勝遇有蘇醒跡象,忙道:“那該如何對付?”
“……”
眼看那妖物已經睜開了雙眼,南虞見他低著頭不說話,不免有些著急:“你怎麼不說話?到底該如何應對?”
未曲眀遲疑片刻,抬頭看了一圈,眼睛在妖物身上直勾勾地盯了片刻,然後對著南虞瞪著大眼睛珠子,震驚中夾雜著迷茫:“你問我,我問誰?”
南虞察覺出一絲異樣,但又不太確定,隻覺麵前的未曲眀較之前大相徑庭:“你……誰啊?”
“未曲眀啊。”
聞言,南虞霎時間背心發怵:“什麼情況?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