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外下雨如柱,慕林秋手提一壺土窟春酒坐於一張尺許見方的客桌上自斟自酌,心道:“連日來雨下個不停,倘若再不回白馬寺,恐怕師傅真要怪罪於我。”
惆悵間師弟朱七股從臥榻裏麵朝慕林秋走來,慕林秋瞅他麵無血色,兩眼浮腫,道:“睢你這等麵色,倒像是鬼魂附體一般,昨日夜裏想甚麼去了?”
朱七股沒有即刻應聲,眼珠無神的望著店外的雨越下越緊,若有所思,道:“師兄,我昨日夜裏做了一個夢,甚是可怖。”
“甚麼夢?”
“我在夢裏出恭去,到得茅廁旁卻看見一個女童通身白衣坐在那裏,旁邊立著一口朱漆棺材,棺材裏放著一俱除去屍首的屍體,而那屍首捧於女童手裏,卻像是啃西瓜一般一口一口咬下去,那女童滿口是血,兩眼無珠,我見那屍首竟是師兄你的頭顱,已然大駭從夢中驚醒過來,直到天明也未曾入睡。”
慕林秋聽了卻不以為然,道:“朱師弟啊,你隻怕是想鬼想多了,什麼妖魔鬼怪,我們佛門中人一心向佛,四大偕空,百無禁忌,你可曾聽說過這冥雲殿裏那家客棧酒鋪裏有妖有魔麼?”
朱七股無以應答,然後道:“師兄,咱們回寺裏去吧,遲了師傅又要怪罪咱們擅自離寺,不守寺規,罰我們麵壁思過,上次咱們去回雁樓喝酒的事情幸虧是青蓉師姊幫我們求情,不然又有果子吃了!”
“什麼寺規寺律,我雖身佛門中,可是也俗家子弟,師傅是怪你這個禿頭和尚不守戎律。”說完慕林秋抿嘴而笑。
朱七股有個問題一直想不通,在白馬寺那麼多僧人中,為什麼師傅隻對慕林秋不剪頭發,而且教他上乘武功。師傅練就的紫陰功,淤血術可謂是江湖上讓人敬而遠之啊。
慕林秋數日來在這間酒鋪裏,更多的是好奇心使然,否則即便是人命關天的事情,隻要事態不再以惡的一麵發展,他也可以一笑置之,更何況是酒鋪外這場雨,倘若成了阻礙他回白馬寺的緣由,豈不怪哉。
雨明顯地小了很多,街道上卻極少看到行人,慕朱兩人嘰哩咕嚕淡論的正酣,忽聽得比鄰酒鋪間的廂房裏有人正在撫琴,琴聲堪稱絕耳,那聲音婉若從空穀中由遠蕩近,到得近處那琴聲在你身前低沉下去,其間又有琵琶之聲細水長流般揉合進來,兩者剛柔並進,轉而又低沉下去,到了最低處琵琶聲扶搖直上,琴聲緊跟其後,間關鶯語鳥鳴,珠玉落盤,聲音越來大,恰似廣袤沙場鐵騎突出,刀槍彼鳴。
慕朱二人忘我之形溢於臉麵,欲意向廂房走去,一探究竟。“世間竟有如此能人,即便不能認識,若不能瞧上一眼,豈不枉然了。”慕林秋如此想著,便要邁步而去,朱七股道:“師兄莫急,你不覺得此地有些蹊蹺嗎?!”
“早有所料,偌大一個鎮甸,幾日裏街上竟無行人,連這鋪子裏的茶博士,店小二都感覺不對勁,事已至此,既來之則安之。見機行事。”說話間,見一批身著官服的人從雨中走來,有百人之眾也不打傘。眾人分兩排並行,排中一匹棗紅馬車拉著一個大銅相子。
朱七股道:“師兄想必這相子裏便是說的那件寶物了。”
“一件袈裟用的了這麼大的箱子麼?”
官兵們越走越近,為避免被發現以防不測,二人在鋪子裏能看到外動靜的地方隱蔽了起來。
然後朱七股問:“師兄倘若師傅所說的那樣,那袈裟豈不是凶多吉少禍害黎民蒼生麼?”
“隻怕他們不知道這其中的玄機,隻當作玄奘法師披過的佛門寶物。”
“聽說人隻要披這袈裟常年頌經念佛,死後便能得道升天,當真有此事?”
慕林秋笑道:“也許把,否則李世民咋地派唐僧去天竺國取經呢?”
朱七股還是不解:“既然如此,那唐高宗李治怎麼舍得千裏迢迢命人把袈裟送至漠北,難道真像人們所說的這是先帝唐太宗的遺命?”
慕林秋道:“大抵如此,聽師父說文成公主乃唐太宗的養女,為吐漢融合這也不失為一種良策啊,當下文成公主和鬆讚幹布終日在紅山宮(布達拉宮的雛形)頌經拜佛以求升天。”
“那我們來此作甚,難道師兄要搶它不成?這種滔天之罪隻怕死了要下地獄!”
說話間忽見適才撫琴的廂房中,躍出一名貌美女子身抱琵琶擋在官兵來路,身著白色細釵禮衣,臉麵用半透明的青紗遮掩起來,身板婀娜娉婷,實屬少見。朱七股看那女子身段不凡,不禁啊地感歎了聲,而慕林秋卻想:“適才既是撫琴又彈琵琶的,現在咋地就此一女,難道有伏兵?看那女子縱身躍樓而下剎那間,身輕如燕,若非沒有極高的上乘內力,絕無可能。”
突然聽得官兵首領對那女子喝道:“爾等何方人士在此擋道,不怕怪罪聖上麼?”那首領聲音卻像個娘娘腔,一聽便知是個太監。
“倘若你們都在此斃命,聖上還會怪罪麼?”此言從女子口中一出,人群立馬騷動起來,各挺兵刃,意欲向她撕殺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