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猶顯蒼白。安諾望了她片刻,努力擠出微笑,道:“沒事了。”

她懵然而惶恐的神色直過了好一會兒才稍事緩下來。憶起方才的一切,心裏一急,眼淚卻又掉下來,她探著頭四周張望,著急道:“那……那,安森呢?”

安諾怔怔望著她,他心上有失去知覺的鈍感,仿佛再痛也麻木了。他苦笑道:“安森應該……很快就來了……”

話音未落,安森的身影已然著地,落在離他們一丈左右的地方。他一站穩便立刻大步過來,口中喚道:“羽兒!”

懷裏的人兒眼裏瞬間有了光芒,掙紮著揚起頭來。她很想大聲應他,隻是喉嚨在那一霎卻被忽然湧上的許許多多情緒堵住,一開口反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安森走近他們,伸手便要將她接過來。

安諾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這該是最後一次這樣擁著她了,他實在有些……舍不得放開……直到安森皺眉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才萬般不情願的鬆開了手。

安森終於將麥羽接到懷裏來,似刻意回避他一般,一連走開了好一段距離。安諾怔怔的、遠遠的看著,他聽不見他們說話,亦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他低頭自嘲般苦笑,想來此時此刻,他們眼裏該是都隻有彼此了。他即便站在她身邊,她的眼裏也不會再看見他。

這時有馬蹄聲夾雜車輪轆轆由遠及近而來,在安森和麥羽的麵前停下。遠遠隻見安森抱著她上了馬車,之後車夫使喚著馬兒掉了個頭,駕駛著馬車緩緩離開。

安諾的視線有些模糊,或許是馬車漸遠,讓他越發看不清晰。他微微仰首,狠狠吸氣以平定神思,天極漸漸投下熹微的晨光,竟也刺痛了他的眼睛……良久,他才稍事緩了緩,將手指放到唇邊吹了個口哨,一匹毛色通體油黑的駿馬不知從哪裏忽然奔出來,眨眼就到了他的麵前。

他毫不猶豫的翻身躍上,疾馳而去。

沒有方向,他隻漫無目的的驅使著馬兒四處亂轉。他到底是不甘不願,心裏反複轉著的念頭不過是不如離去,不如離去……然而跑了許久,他依舊在附近打著轉,就像他一直想要轉身離開,卻總是不忍也不舍離得太遠太久……

他猛地勒緊韁繩,馬兒嘶叫著停下來,他伸手拍上那油光水滑的漆黑鬃毛輕輕安撫。在那一瞬間,他忽然作了個重大決定,他要留下來。要留在京城留在她身邊,要看著她一生平安喜樂,再無波折。萬一她再受委屈,他才好第一個站出來,站出來告訴那人:“你若對她不好,我立刻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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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著二人的馬車一路行得不疾不徐,麥羽將頭埋在安森胸`前,仿佛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一顆心也幾乎要融化成水,哪裏還能說得出話來,隻伏在他胸`前不住的抽泣,隻覺這許多日來的煎熬、猜疑和委屈,還有劫後餘生、誤會盡釋後的歡喜,盡數化作了此刻的淚水。

安森知道她身子畏寒,本來已備下了厚厚的毯子來裹住她的身子。麥羽雖已沒什麼力氣,這會兒卻推掉毯子,冰涼冰涼的身子蹭到他懷裏伸手要抱他。安森連忙緊緊擁住她,亦是百感交集,仿佛是許多話想說,然而最後,他隻感慨萬千的道出一句:“羽兒,你受苦了……”

她聽見他說話,便急急仰起頭來看他,兩眼一眨又滾落兩大滴眼淚,哭著問道:“那次佐遠山……真的拿我來威脅你?”

安森平靜微笑,“過去很久的事了,別再提了。”

麥羽眼淚止也止不住,直望住他哭得不能自已:“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我竟然從來都不知道……我那時……那時還怨過你,怨你一聲不吭就丟下我了……安森,我竟然不知道……不知道你曾經……竟為我做出過這樣的付出和犧牲……”

安森極其溫柔的拭著她麵頰的淚水,輕歎道:“我寧願你不知道,也不要你因此愧疚自責。羽兒,在這世上,沒有什麼能和你相比。我也隻是……太害怕失去你……”他輕輕籲出一口氣,低首望著她微笑,“好了,都過去了。這次回去以後,我一定守著你,好好的把這身子養好。”

麥羽抽泣著蜷在他懷裏汲取溫暖,“身子倒也罷了,就是心裏難受……每晚一個人躺著,便想你想得不能入睡,即便勉強睡著,也總是做噩夢驚醒……安森,我是真的以為你放棄我了……”

安森嘴唇貼在她冰冷額上,呢喃著道:“那你現在還這樣認為麼?”

麥羽用力搖頭,“我相信你。可我不太明白,你此前……為何要那樣刻意的冷落我?”

安森輕輕歎氣,手指撫著她脖子上方才被劃出的淺淺刀痕,“此前……情形實在是不太好,你那般誤解我,我一時也勸不回你。我知道有人在刻意傳遞些莫名其妙的消息來離間我們,但苦於沒有線索,我一時也是苦惱不已。而景妃這時又趁機接近我,一開始我尚且敷衍了她幾回,隻是不多久我便發現她有些可疑,但一時也沒有證據,且母後這樣支持她,我也不便在彼時妄作一些似是而非的揣測。於是索性暫時不動聲色,一則放長線留意觀察,將計就計以查明真相;二則……若真是景妃心懷叵測,便也正好讓母後瞧瞧,她親手挑選的所謂德行出眾之人,背地裏是個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