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公曰禮義亷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況為大臣而無亷恥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馮道其可謂無亷恥者矣則當時天下國家可知也予於五代得全節之士三死事之臣十有五皆武夫戰卒豈於儒者果無其人哉得非高節之士惡時之亂而不肯出歟嚐聞是時有王凝者家青齊之間為虢州司戶參軍以卒妻李氏負其遺骸以歸東過開封止於旅舍主人不納牽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慟曰我為婦人不能守節而此手為人所執邪即引斧自斷其臂見者為之嗟泣開封尹聞之白其事於朝厚恤李氏而笞其主人嗚呼士不自愛其身而忍恥以偷生者聞李氏之風冝少知愧哉司馬公曰天地設位聖人則之以製禮立法內有夫婦外有君臣婦之從夫終身不改臣之事君有死無貳此人道之大倫也茍或廢之亂莫大焉範質稱馮道厚德稽古宏才偉量雖朝代遷貿人無間言屹若巨山人不可轉也夫為女不正雖複華色之美織紝之巧不足賢矣為臣不忠雖複材智之多治行之優不足貴矣何則大節已虧故也道之大節如此雖有小善庸足稱乎或以為當是之時失臣節者非道一人豈得獨罪道哉夫忠臣憂公如家見危致命智士有道則見無道則隠今道尊寵冠三師權任首諸相國存則竊位素餐國亡則迎謁勸進茲乃奸臣之尤安得與他人為比哉或謂道能全身逺害於亂世斯亦賢已夫君子有殺身成仁豈専以全身逺害為賢哉然不正之女中士羞以為家不忠之人中君羞以為臣若道之為臣而不誅不棄則亦時君之責也
守令
漢興之初反秦之敝與民休息凡事簡易禁罔疏闊而相國蕭曹以寛厚清靜為天下帥民作畫一之歌孝惠垂拱高後女主不出房闥而天下晏然民務稼穡衣食滋殖至於文景遂移風易俗是時循吏如河南守吳公蜀守文翁之屬皆謹身帥先居以亷平不至於嚴而民從化孝武之世外攘四夷內改法度民用雕敝奸軌不禁時少能以化治稱者唯江都相董仲舒內史公孫弘兒寛居官可紀三人皆儒者通於世務明習文法以經術潤飾吏事天子器之孝昭幼衝霍光秉政承奢侈師旅之後海內虛耗光因循守軄無所改作至於始元元鳯之間匈奴鄉化百姓益冨舉賢良文學問民所疾苦於是罷酒榷而議鹽鐵矣及至孝宣繇仄陋而登至尊興於閭閻深知民事之囏難自霍光薨後始躬萬機厲精為治五日一聽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軄而進及拜刺史守相輙親見問觀其所繇退而考察所行以質其言有名實不相應必知其所以然常稱曰庶民所以安其田裏而亡歎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為太守吏民之本數變易則下不安民知其將久不可欺罔乃服從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効輙以璽書勉厲増秩賜金或爵至闗內侯公卿缺則選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漢世良吏於是為盛稱中興焉
黃霸為潁川太守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以贍鰥寡貧窮者為條教行之民間勸以為善防奸及務耕桑節用殖財種樹畜養初若煩碎然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見者語次尋繹問他陰伏以相參考聰明識事吏民不敢有所欺奸人去入他郡盜賊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後誅罰務在成就全安長吏曰數易長吏送故迎新之費及奸吏因縁絶簿書盜財物公私費耗甚多皆當出於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賢或不如其故徒相益為亂凡治道去其泰甚者耳霸以外寛內明得吏民心戶口歳増治為天下第一征守京兆尹
漢章帝元和二年春正月詔曰俗吏矯飾外貎似是而非朕甚厭之甚苦之安靜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如襄城令劉方吏民同聲謂之不煩雖未有它異斯亦殆近之矣夫以苛為察以刻為明以輕為德以重為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吾詔書數下冠蓋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職其咎安在勉思舊令稱朕意焉
唐開元間張九齡上疏曰乖政之氣發為水旱天道雖逺其應甚邇昔東海枉殺孝婦天旱久之一吏不明匹婦非命則天昭其寃況六合元元之眾縣命於縣令宅生於刺史陛下所與共治尤親於人者乎若非其任水旱之繇豈唯一婦而已今刺史京輔雄望之郡猶少擇之江淮隴蜀三河大府之外稍非其人繇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無狀用牧守之任為斥逐之地或因附會以忝高位及勢衰謂之不稱京職出以為州武夫流外積資而得不計於才刺史乃爾縣令尚何言哉甿庶國家之本務本之職乃為好進者所輕承弊之民遭不肖所擾聖化從此銷欝不選親人以成其弊也古者刺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裏今朝廷士入而不出其於計私甚自得也京師衣冠所聚身名所出從容附會不勤而成是大利在於內而不在於外也智能之士欲利之心安肯複出為刺史縣令哉國家賴智能以治而常無親人者陛下不革以法故也臣愚謂欲治之本莫若重守令守令既重則能者可行冝遂科定其資凡不歴都督刺史雖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歴縣令雖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給舍都督守令雖遠者使無十年任外如不為此而救其失恐天下猶未治也又古之選士惟取稱職是以士修素行而不為僥幸奸偽自止流品不雜今天下不必治於上古而事務日倍於前誠以不正其本而設巧於末也所謂末者吏部條章舉贏千百刀筆之人溺於文墨巧史猾徒縁奸而奮臣以謂始造簿書備遺忘耳今反求精於案牘而忽於人才是所謂遺劍中流刻舟以記者也凡稱吏部能者則曰自尉與主簿繇主簿與丞此執文而知官次者也乃不論其賢不肖豈不謬哉夫吏部尚書侍郎以賢而授者也豈不能知人如知之難拔十得五斯可矣今膠以格條據資配職為官擇人初無此意故時人有平配之誚官曹無得賢之實臣謂選部之法敝於不變今若刺史縣令精核其人則管內歳當選者使考才行可入流品然後送台又加擇焉以所用眾寡為州縣殿最則州縣慎所舉可官之才多吏部因其成無庸人之繁矣今歳選乃萬計京師米物為耗豈多士哉蓋冒濫抵此爾方以一詩一判定其是非適使賢人遺逸此明代之闕政也天下雖廣朝廷雖眾必使毀譽相亂聽受不明事則已矣如知其賢能各有品第每一官闕不以次用之豈不可乎如諸司要官以下等叨進是議無髙卑唯得與不爾故清議不立而名節不修善士守誌而後時中人進求而易操也朝廷能以令名進人士以修名獲利利之出眾之趨也不如此則小者得以茍求一變而至於阿利大者許以分義再變而成朋黨矣故於用人不可不第其高下高下有次則不可以妄幹天下之士必刻意修飾而刑政自清此興衰之大端也
劉安禮問臨民程子曰使民各得輸其情問禦吏曰正己以格物又曰教人者養其善心而惡自消治民者導之敬讓而爭自息
宋孝宗初朱子應詔上封事曰四海之利病係於民生之休戚民生之休戚係於守令之賢否而本原之地在乎朝廷若不自朝廷擇監司以察州縣雖今日降一詔明日行一事欲以惠民而適増擾欲以興利而適重害也
愛民
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朱子曰道治也千乗諸侯之國其地可出兵車千乗者也敬者主一無適之謂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於民也時謂農隙之時言治國之要在此五者亦務本之意也程子曰當時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國矣若推其極堯舜之治亦不過此楊氏曰上不敬則下慢不信則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節以製度不傷財不害民蓋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故愛民必先於節用然使之不以其時則力本者不獲自盡雖有愛人之心而民不被其澤矣
孟子對梁惠王曰地方百裏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製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
朱子曰百裏小國也然能行仁政則天下之民歸之矣省刑罰薄稅斂二者仁政之大目也君行仁政則民得盡力於農畆而又有暇日以修禮義是以尊君親上而樂於效死也
晁錯上封事曰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饑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內為一土地人民之眾不避湯禹加以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蓄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餘利民有餘力生榖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遊食之民未盡歸農也民貧則奸邪生貧生不足不足生於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輕家雖有髙城深池嚴法重刑不能禁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暖饑之於食不待甘旨饑寒至身不顧亷恥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饑終歳不製衣則寒夫腹饑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王知其然也故務民於農桑薄賦斂廣畜積以實倉廩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唐太宗時魏征上疏言陛下誌業比貞觀之初漸不克終者凡十條其一以為頃年輕用民力乃雲百姓無事則驕佚勞役則易使自古未有因百姓逸而敗勞而安者此恐非興邦之言也
範祖禹曰有國者不憂百姓之貧而疑其財之有餘取之不已不恤百姓之勞而疑其力之有餘使之不已此二者亡之道也人主曷不反諸己已欲富而惡貧欲逸而惡勞則富而逸者民之所欲也與其所欲去其所惡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唐明宗自初即位減罷官人伶官廢內藏庫四方所上物悉歸之有司廣壽殿火災有司理之請加丹雘喟然歎曰天以火戒我豈冝増以侈邪歳嚐旱已而雪暴坐庭中詔武德司宮中無掃雪曰此天所以賜我也數問宰相馮道等民間疾苦聞道等言榖帛賤民無疾疫則欣然曰吾何以堪之當與公等作好事以報上天
宋慶歴中議弛茶鹽之禁及減商稅參政範文正公以為不可茶鹽商稅之入但分減商賈之利耳行於商賈未甚有害也今國用未減歳入不可闕既不取之於山澤商稅今為計莫若先省國用國用有餘當先寛賦役然後及商賈弛禁非所當先也其議遂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