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房間沒有多大變化,衛生看樣子時常有人打掃,被罩被褥也是常常換的,沒有什麼灰塵。隻是要想莫桑忽略在地上床上到處鋪的碎紙片,卻很難。

莫桑隨手撿起一張比較大的碎紙片,讀起來了上麵的字:

“我邀請您到地麵上來,”男爵說,聲音平靜,甚至謙遜有禮,“來重新履行符合您身份的義務。”

“我不想服從您,父親大人。”柯希莫說,“為此我很難過。”

“你記得你是迪隆多男爵嗎?”

“記得,父親大人,我記得我的姓氏。”

“你希望你配得上你擁有的姓氏和爵位嗎?”

“我將盡一切努力以更配得上‘人’這個稱號,我將具備他的一切品質。”

這是那個時候莫桑給莫寂講的故事,《樹上的男爵》。有人可以永遠生活在樹上麵不用下來,而有些人卻要終生都活在地麵不得逃脫。莫桑把這塊紙片撕得更加粉碎,手一揚,就融在地麵上厚厚一層的碎紙片裏,看不出那些字上寫著一個說要有人的品質,現在隻剩下遠遠的一片雜色了。

莫桑看向自己的書櫃,裏麵果然是基本空的了。自己在家裏買過、讀過的書,現在都變成了碎紙片安穩的躺在地上。莫桑從上麵踩著走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些紙片的顏色還是潔白的,並不髒。莫桑走到自己的書桌上,看到自己的桌子上還躺著一半被撕碎的《樹上的男爵》。如果不是自己來了,那麼書櫃裏僥存的幾本書,早晚也是要碎在地上的。

莫桑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自己拿起了那半本書,接著撕了起來、

不可原諒。不管是誰,都不可原諒。

是誰給的錯覺,以為我向來漠不關心,便是毫不在乎呢?

當最後一頁被撕的粉碎的時候,莫桑往後靠到椅子上,腳一蹬把旋轉椅轉了個方向,對著滿地的碎片。

這個家不是要靠我最後撐起來的麼?真是使人更加的厭倦。本來還想著維持個麵子過呢,莫桑這才知道自己想的太天真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自己都不敢去想。

莫桑突然就想起了雲酒曾經對自己說的話:

“莫桑,你真狠心。”

那時候莫桑隻是笑著回答說是不是瓊瑤劇看多了說話這麼酸,當然現在莫桑也不認為自己是個什麼狠心的人。我不是狠,我隻是想這麼做而已。

這一年,是二零一四年。莫桑二十二歲,莫沉十五歲,莫寂六歲。

每個年齡,都是美的這麼讓人心折。

那天早上,去買早餐的莫爸爸回來的很快。簡單的油條豆漿豆腐腦和小菜,卻也擺滿了一桌。莫桑聽到莫爸爸的招呼出來了,表情上什麼都沒帶,仍然是在外上學用的更加熟練的溫和笑容。餐桌上擺著四個座位,莫爸爸和莫寂坐在一邊,莫媽媽和莫沉坐在一邊,剛好能勾出一個完美的四邊形。

莫桑自己去客廳拿了一個椅子,放在了長桌的短邊一頭,然後坐了下來。四邊形被破壞,莫桑甚至覺得隨著自己坐了下來,整個氣氛都變了。

莫桑嘴角勾著的笑愈加溫和了。這種破壞的美感。

莫桑在外麵四年,自己覺得最大的收獲就是,可以熟練的控製自己的笑容了。莫桑其實去醫院看過,醫生說隻是心理因素才覺得自己不會笑的。現在,莫桑雖然仍然感覺不到自己的笑容,但是已經可以完美的控製自己嘴邊泄漏出來的笑容弧度和意味。

莫桑喝著豆漿,不著痕跡的觀察著桌子的其他四人。

莫爸爸莫媽媽又老了些,但是畢竟有些閑錢可以保養,又不是做的體力活,看上去還是和三十多歲一樣,頭發也是不知道是不是染出來的黑色,隻是眼神裏失去了他們壯年時期的銳氣,多多少少是老了。

莫沉仍然是全身光著的,看來莫桑走的這四年爸爸媽媽也沒有改正他這個習慣。他佝僂著腰,露出上半身深色的身軀,手顫唞著捧著裝著豆漿的碗,時不時的嘿嘿一笑,仍然是那種不知道想什麼或者連想都沒有的傻態。

莫寂長得很好看,是放到海報裏都毫不遜色的好看,穿的很幹淨,但是神態裏沒有那種電影裏小童星頭發打上摩絲故作成人的神態,此時正在巴拉巴拉的和莫媽媽撒著嬌,莫媽媽也經常隨著他機靈的話而笑著。

莫爸爸頓了頓,對莫桑說話了。

“莫桑,你這幾天先在家休息休息,過幾天就去公司上班吧。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