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冒犯於我,隻有死路一條!他們大概沒有想到,我年幼的時候跟著哥哥還是學過一些拳腳的吧!阮嫣然見攝政王已死,便鬧著要出宮修行。如今想想,還是皇帝想得周到,把她困在了永壽宮一直到死。”
玄淩歎了口氣,握住了母親的手,“這麼些年,母後為什麼不告訴兒子呢?”
“你要母後怎麼說呢?”太後苦笑道:“這麼些年來,母後以為的好姐妹竟然是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母後怎麼張得開嘴……不過,也難怪皇帝你會輕信謠言。這麼說似乎很是僭越,但多少年來,先帝他……確實傷了我的心。隻是,我是朱家的女兒,一門生死榮辱係在我身上,我怎麼能因為一點子男女情愛,就不顧父兄一門的性命,做出那樣的悖德醜事來!所以,我瞧不起阮嫣然,但為先帝聲名計,隻能將此事壓下。”
“母後,他……玄清,是父皇的麼?”玄淩禁不住心中狐疑,還是問了出來。
太後緩緩搖了搖頭,“母後並不知道,他們雖有私,卻也沒有證據能證明玄清的生父就不是先帝,母後也不想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不過,有時母後回想,如果玄清真的是攝政王的血脈,也許他不會顧忌玄清的眼睛、不會顧忌阮氏的出身,也會拚盡全力讓玄清登上帝位……誰知道呢?”
說道這裏,太後自嘲地笑了笑,“也許就是皇帝你說的,先帝在我心中並非值得依靠的良人,所以我也對玄清的血脈沒有興趣。”
“都過去了。”說著,玄淩起身跪在了太後的麵前,“兒子不知道這麼些年來,母後獨自背負這樣過往,是兒子不孝。但是請母後相信兒子,依靠兒子,朱家是母後的母家,也是兒子的外家,兒子定然不會虧待朱家!可是,舅父……承恩公並非能約束住朱氏的人,兒子不願朱家富貴過了頭,努力遮遮掩掩,也是一片保全之意!如果因此傷了母後的心,兒子也隻能求母後原諒了。”
“皇帝,你……”太後敏銳地捕捉到了玄淩語中的漏洞,“你可還有瞞著哀家的事兒?”
玄淩皺起了眉頭,還是把十年前天香散魄的事兒和盤托出。太後神情震動,很久方啞聲道:
“皇帝說得對。朱陶氏這樣罪孽深重……皇帝沒有追奪她正一品國夫人的品級已經很是給朱家麵子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太後的病時好時壞,卻再也不提朱家的事了。玄淩和朱宜修用心侍奉,冬天匆匆過去,轉眼又是一年春。
正月裏,太子妃鍾璿又為予澤添了他的第四子,算上予湉、予浩等人的子息,這個孩子正好是太後的第二十個重孫。孩子滿月的時候,玄淩也久違地在宮裏大擺筵席,以示慶祝。太後一時高興,多飲了幾杯,又著了些風寒,當天夜裏便嚷嚷著頭疼,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玄淩心急如焚,把國事一股腦兒丟給予澤,自己直接搬到了頤寧宮,衣不解帶地照顧母親。如此約莫十日不到,太後方才醒了過來。玄淩喜極而泣,立馬下旨大赦天下,為太後祈福。太後人雖醒了過來,身子卻更是大不如前,每天隻有一兩個時辰是清醒的,剩下的時間總是犯困。玄淩隱隱覺出老太太大限將至,麵上自然不流露,隻是夜深人靜之時,難免為了這事兒長籲短歎。
二月二,龍抬頭。紫奧城各宮裏的杏花提前開了不少,太後的生命便在這燦爛的漫天杏花走到了盡頭。臨終前,她握著玄淩的手,艱難道:
“皇帝,天香散魄是哀家在當年你接管天聽處的時候截留下的,哀家存了一份私心,把天香散魄交給了你舅舅保管,因為他膽小,就隻告訴他那是尋常毒藥。不想他終究是個禁不起拿捏的,那藥還是到了陶氏手裏。陶氏作惡多端,但她人也不在了。你舅舅雖然平庸無能,卻絕無半點壞心……”
“母後請放心!”玄淩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兒子在一天,就一定會護著舅舅平安富貴。”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是母後的好兒子。”她目光落在朱宜修身上,微微點了點頭,“宜修很好。你們兩個帝後和諧,母後很是放心。”
朱宜修眼睛紅腫,隻是默默流淚。太後喘了口氣,又道:
“淑妃是哀家自幼撫養長大的,她也是皇帝最早的嬪妃,莫要怠慢於她。”
一聽到這話,齊月賓的眼淚便唰唰淌了下來,在朱宜修身後重重叩下頭去。
不知不覺間,太後的目光開始渙散,話也不成句,隻是淩亂地囈語著,
“予澤……宛宛……”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太後的眼裏的光也漸漸散去。渾渾噩噩之間,玄淩知道,他又一次失去了至親。
太後的喪儀自然是極盡隆重,玄淩如前世為母親上諡號為“昭成孝肅和睿徽仁裕聖皇後”,輟朝一月。接下來,玄淩結結實實為母親守了二十七個月的孝,一晃兩年多又這麼過去,乾元三十四年的夏天也匆匆來到,前朝後宮又恢複了正常的秩序。除了玄淩追封了一位郡夫人之外,一切都如過去一般有條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