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過。
男子轉身,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衣角,帶著她走過石橋。
橋下溪水潺潺,襯得四周更為寧靜深邃。前方林木蒼翠,掩著一座小屋,薄霧輕煙,雖美卻少了幾分喜悅之色。
“子辰,我以後能這麼喚你嗎?”
“子辰,我看不到你,可覺得你屬於遙遠銀河。”
“子辰,逆世隕落的星辰。”
***
翠林下不知何時種上了花,一路蔓延到石橋。緘錦坐在橋頭,輕輕撫摸琴身,深吸一口氣,玉指在弦上波動。這是一把桃木做成的絲竹,外形稀罕,亦剛亦柔的雙線條勾勒出整個琴體。伴隨著波動,婉轉又有些哀愁的樂聲緩緩流出。
“喲,姑娘撫得一手好琴,不知吹簫本領怎樣?”戲謔的聲音,三個男人不知不覺間圍住了緘錦。
“今兒陪爺三玩玩。”淡青色袍服男人奪過絲竹,扔向她後方的褐服男人。未料褐服男人背過手向後退,絲竹落到地上,琴頸斷裂。
知道來者不善,緘錦欲逃,右手卻被緊緊反扣,“放開我。”
掙紮中左手也被扣住,雙眼看不到的時候恐懼就會放大。粗糙的手指已近捏上臉頰,來回揉捏得她淚如梨花。
淡青色袍服男人見他柔弱哭泣的樣子,笑眼完成月牙,伸手去扯開那條被淚水浸染的白布。
“小娘子哭甚,讓爺看看你的眼睛。”
白布滑下,露出來的竟是兩個黑骷髏!沒有眼珠,風幹的眼眶四周是皺巴巴的皮膚,空洞中還在流出滾滾透亮淚水。
三個大男人臉色瞬間鐵青,哭爹喊娘地逃離了緘錦。
***
一直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這無依無靠的村子中生活下來,子辰剛才差點出手,強忍住竟看到這驚人真相。詭異命格,醜陋相貌,既傷害著她,又保護著她。
人未到,清香先飄來,緘錦尷尬一笑,“讓你看笑話了。”
白布被輕輕係上,帶著淚水,被風吹過,微涼。
“我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眼睛,說實話,是不是很醜?我摸過之初的雙眼,好像和我的不一樣。”
緘錦抓上子辰衣袖,隔著衣物感受他結實有力的小臂,臉色泛紅。
“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眼睛。”子辰被他握著,明明看不到她的眼睛,那白布條下透出來的恐懼和無助,直直刺入心底。
不知是被肢體上的接觸嚇到還是被這句話嚇到,緘錦收回自己的手,默默扯著自己衣角。這醜陋的相貌嚇跑那麼多人,她早已不在乎,為何剛才被他看到,內心是如此害怕、失落、恐懼。
拽著衣角的小手突然被握住,那是一隻骨節分明、冰涼如玉的手,將她緊緊包裹。心跳亂了章法,巨大的魔力讓她乖乖地跟上子辰的步法。
不忘撿起地上摔斷的絲竹,子辰帶著殘破的她們,慢慢向翠綠深處走去。
“如果我來生,寧願用這雙腿換回我的眼睛。”
“不會有來生,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子辰,你是何德何能,向她許下這麼大一個承諾。
***
月光透過紙窗灑入房內,映著他長長墨發,披散在肩頭蜿蜒著傾瀉整個床榻。衣襟微敞,淨白瓷肌若隱若現,配上深冥雙眸,驚為天人,就連天懸星河也及不上他的一分一毫。
他沒有睡著,隨著身上傷口慢慢愈合,他對睡眠的要求越來越低。從遇到緘錦之前的記憶都是空白,他是誰?緘錦說居住在這的都是正界來的凡人,被抹去記憶繼續活著。合乎情理的解釋,他心頭卻隱隱不安,總覺得自己處在夢中,總有一天會醒來,會離開這裏離開她。
他害怕,想在離開之前治好她的眼睛,至少報答她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