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滴珠,霧籠輕紗。
天光乍破,素問領著兩個小丫頭,端著銅盆,剛站在門口,就聽著房間裏傳來自家小姐的聲音;“是素問麼,進來吧。”
剛推開門,就看見白蒹葭已經起來了,隻是臉上卻還有些猶豫之色,指著床上道;“你看我是穿這件淡粉色的還是這淡紫的好?”
素問見自家小姐滿臉通紅,梳妝匣也亂成一團,簪釵環釧鐲橫七豎八的擺了一桌子,也不由心中暗笑,小姐十四歲嫁了大將軍,主持中饋十三年,今年也不過二十七歲,大將軍鎮守邊疆長年在外,這次西周叛亂,已經足足三年沒有回家了,這次回家也難怪小姐這樣緊張。
見慣了小姐沉穩賢惠的模樣,乍見這樣的小兒女情態,素問不由笑道;“前些日子老夫人送了一套新衣裳和頭麵,我看著倒好。”
最後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定了下來,水藍色的軟緞交領斜襟紗衫,下身卻是漸變冰藍底繡蓮花的碧霞羅裙。飛仙髻上插著一支纏絲鑲珠玉簪和新出的絹堆宮花,加上東珠耳環和臂上玉鐲,首飾不多,但皆是上品,作為大家夫人的沉穩尊貴中又多了幾分清靈出塵之氣。
素問不由笑道;“小姐這樣模樣,這京中也少有人比得上。將軍一看,定是舍不得走了!”
白蒹葭斜睨了他一眼,吃吃笑道;“誰要他舍不得走了,隻要慎兒舍不得走,我就心滿意足了。”卻又低頭喃喃道;“在邊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慎兒過得好不好。”
眼圈一紅,卻是要哭了。
素問不由一陣手忙腳亂,迭聲叫道;“別哭別哭,一哭妝就花了,大少爺回來看見還道我們沒有照顧好您不打死我們才是,哎呀哎呀,小姐你好歹除了心疼大少爺,也心疼心疼我們嘛!”
白蒹葭口中的慎兒,正是她和淩絕塵的大兒子淩慎之。
淩慎之兩歲學文,每個字都是白蒹葭抱著教的,三歲學武,八歲那年就被淩絕塵帶上了戰場,今年也不過十一歲,這些年來雖然每個季度衣服鞋襪都是白蒹葭親手製作然後送到戰場,但是想到兒子不在身邊,每次看著淩慎之寄回來的地方特產,信件畫紙,總是暗自裏要哭個幾場,隻是不敢讓人知道罷了。
這次知道大勝回來,白蒹葭親自將淩慎之所居住的修身居打掃修葺了一番,裏麵的裝飾都是她親自在庫房裏選出來最好的一一布置的,然後就是板著手指算著日期。
如今總算到了歸來的日期,夫妻母子團聚,白蒹葭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酸甜苦辣鹹成了一團,見素問求饒耍寶,白蒹葭含淚道;“慎兒哪有那麼凶。”到底是止住了眼淚。
素問安慰道;“是是是,大少爺最好了,一般自然不會為難我們,隻是你這般模樣,隻怕大少爺要心疼了!”雖然白蒹葭已經嫁了淩絕塵多年,但是素問是跟著白蒹葭嫁過來的,到底還是習慣叫白蒹葭一聲小姐。
白蒹葭攪著帕子,打發著小丫頭一回兩回的往門口跑,可憐初冬天氣,小丫頭也跑的滿頭大汗,白蒹葭看著可憐,賞了一個小銀錁子,又賞了兩杯茶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從外頭跑進來一個秀麗的粉衣丫頭;“少夫人,將軍進城了!”臉上紅紅的,好像一個大蘋果,一半是累的,一半卻是激動的。
白蒹葭一喜,忙問道;“可有看到慎兒?他可長大了?長高了?曬黑了?”
那丫頭搖了搖頭,臉上掠過一絲疑惑之色;“我倒是沒有見到大少爺。”按理說大少爺應該在將軍身邊的,不過她想了想,立即又補充道;“不過我沒有擠進去啦,就遠遠看了一眼,後麵還有一輛馬車,難道少爺在馬車裏?”
素問眼睛一閃,立即對白蒹葭道;“少爺雖然是將軍嫡子,但是畢竟年紀還小,軍職不高,自然不會在將軍身邊,小環在外麵也自然看不到的,不過眼看著將軍他們快要回來了,小姐去外頭看看吧。”
白蒹葭點了點頭,令素問取了帷帽帶上,素問靈樞兩個一等大丫鬟,又跟了四個小丫頭,提了裙子,步履匆匆就朝外走去。
等了許久,才有一輛四輪馬車緩緩駛來。
那領頭的將領身形高大,滿臉胡須,看上去很有幾分可怖,旁邊一個青年也是滿麵塵灰,一臉書卷氣息。
白蒹葭吃了一驚,這兩人她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在淩慎之的書信上卻有提過,這凶惡麵孔的姓李,本名叫做李大牛,是個農民出身,但是天性悍勇,敢拚敢殺,淩絕塵欣賞他,提點了幾下兵法,替他改了個名字叫李開山,提拔做了從事,那書卷氣息的則叫做蘇岩鶴,精通兵法,計謀百出,這兩人一文一武,都是淩絕塵的心腹。
李開山眼看一個藍衣女子,容貌不露,氣質出塵,似乎滿眼的景色都褪去,隻有這一縷清靈秀逸,一身衣衫首飾他在邊疆從來沒看過,不由有些心慌,正惴惴不安間,就聽見那藍衣女子背後容貌明豔的青衣丫頭道;“兩位是李從事和蘇軍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