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抵城堡
車平穩地在單行道上行駛,甚至看得清路兩邊的櫟樹上粗糙的裂紋,司機安騰伸手鬆了鬆領結,打開近光燈,仔細地瞧著路麵,駛過一座老舊的石橋。
尹連璟順勢朝車窗外看了一眼,傍晚時分光線並不敞亮,隻能隱約借著夕陽的餘暉,看見河麵映出的一片慘淡的昏黃色,不知怎的,明明在這樣的盛夏,她突地打了個冷顫,緩緩扣緊指尖,轉瞬被身邊的女人輕輕地撫上,“怎麼手這樣冰涼?”
思緒被打斷,尹連璟不自然地深吸了一口氣,抽回自己的手,“沒事。”便眯上了眼睛,靠著座椅背,不再去看車窗外的景色。良久,身邊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調笑,“連璟,你該不是在害怕?”這時,車突然停住,似是到達了目的地,尹連璟這才轉過頭,細眉一彎,深邃的雙眸滑過對方有些慍怒的麵容,細細地打量著,許久,她忽然輕聲笑了,俯身在女人唇角淺啄一吻,“怎麼會。”
安騰下了車,鷹目掃視一周,這才從容地拍了拍西服,半彎著腰打開後車門,輕道:“大小姐,到了。”車內的旖旎風光讓他微微一愣,很快又恢複了鎮定,雙手交叉自然垂下,筆直地站在門外。
這是一座典型的歐式城堡,有著從羅馬時期繼承的影子,圓形的塔樓,走廊、大廳隨處可見的筒型拱頂,以及狹小的窗戶,當安騰意圖去敲那道厚重的大門之時,它突然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那其中傾瀉出的濃鬱黑暗讓所有人都有些發怵,“……”麵麵相覷了片刻,一切卻終歸了沉默。
“大小姐……”安騰頂著門,微微鞠躬示意,從幾人踏進這座古堡開始,尹連璟的薄唇就一直抿著,那細長的手臂彎在腰邊,緊緊地扣住淺色的手包,麵上是從未有過的僵硬,“好冷……”微顫的聲音隱隱回蕩在大廳中,身邊的女人抱著手臂怨道。
大廳的東西麵各有道並不長的階梯,不同的是,西麵的階梯是折返式的,牆上懸掛的中世紀壁畫擋住了所有的視線,而東麵的階梯上下兩側各有一道圓形拱頂,從階梯頂處的拱門望去,隱約能看見走廊深邃的輪廓,和另一道向上的旋轉階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嘶……”正中的壁爐偶爾迸射出刺耳的爆裂聲,卻不影響他們陷入沉思。
誰也不知道這個古堡的建成曆史,可拜訪過這裏的人,都說它像是理所應當一樣佇立在森林深處,而近年來才被人們注意到的緣由,則是因為那個有名的傳說,也是三人站在這裏的目的。
眾口紛紜之下,傳言最終的版本是這樣說的:如果情侶在此度過一個夜晚,雙方都會看到自己曾經愛過的人,如果兩人都能經受住誘惑,在日出之前都呆在房間裏足步不出,他們便能永遠在一起。
被這樣的都市傳說吸引而來的情侶不在少數,但是人心總是比你所能想象的更加複雜,的確有兩情相悅的戀人們到此接受考驗,可這樣的考驗本身便是一種對心靈的鞭打,若是一方在那晚稍有遲疑,而後一生所麵對的責難便可想而知——這樣的假設,隻是發生過的最不值得一提的衝突而已,而更多不為人知的事件,卻永遠的隱藏在了城堡的黑暗中……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因著這滲人的幽暗,讓三人都有些莫名的心悸,那女人忍不住抱怨道,自覺聲音大了些,便癟了嘴朝尹連璟蹭了過去,“還不是你要求的嗎?”絲毫沒有被女友甜膩的聲音所蠱惑,尹連璟隻是輕輕地掃了她一眼,便不說話了。沒有得到期待中的回應,女人麵色有些尷尬,“尹連璟,”她穩了穩身子,突然冷言喚著對方的全名,“從昨天開始你就一幅不情願的樣子,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尹連璟歎了口氣,纖細的手揉了揉抽緊的額頭,“別無理取鬧。”又伸手去攬女友的腰,輕皺著眉頭說道,“我隻是有些不舒服……”她抬頭環視著牆壁上、天花板上隨處可見的石雕和油畫,心底漸漸泛上一種奇異的錯覺,屋內火光並不猛烈,隱約能看清正頭頂上平鋪著的丁托列托的名畫‘天堂’。
告饒的語氣讓女友好受了些,便沒有繼續糾纏下去,“哎?竟然是馬車?”她突然眼前一亮,朝大廳西麵的角落跑了過去,“連璟,快來看!”說著說著便把手附了上去,卻被一聲驚喝嚇得收了回去,“小心!”手腕傳來冰冷的觸♪感,尹連璟一把拉住了她,而後卻突然有些悵然,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垂下眼眸,仔細瞧著麵前用金屬支架撐起的馬鞍,女友這才看清剛才自己想觸碰的地方,赫然有一顆深色的釘子露在外麵,因與鈷藍色的皮革顏色及其相近的緣故,遠處根本分辨不清。
“眼神真是好呢,尹家的大小姐。”空蕩的大廳內突然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輕細的腳步聲從走廊深處傳來,在寂靜的氣氛中顯得突兀極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安騰突然捏緊了拳頭,聲音越來越近,轉眼便見一位西裝筆挺的紳士站定,他微微眯起自己暗綠色的眼,朝幾人淺淺地鞠了一躬,那標準的禮儀與其深邃的輪廓形成巨大反差。
“佩恩,這裏的管理員,請多指教。”那人嘴角始終掛著淺笑,仿佛那就是最適合他的表情,三人繃緊的神經漸漸鬆懈下來,佩恩敏銳的眼神落在尹連璟身上,“想必您就是尹小姐,”得到尹連璟友善的回應後,頓了頓,又望向旁邊的女人,“而這位,就是您的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