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照大少爺說的瞞著,可肚子要是大起來也瞞不住呀,到時候……”
“我封墨台的孩子,自然是要名分的。”
——“我們有孩子了,將來還會有很多,男的我就教他騎馬射箭,女孩兒最好像你那樣溫柔美麗,學琴學畫兒……”
“那夫人那……”
宋筠溪聽著裏頭倏然沉默良久,久到她以為裏麵的人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卻聽到封墨台複又開了口,“且先瞞著,在她順利生下孩子之前。”
仿若一兜冰水從頭澆下,渾身的血液被凍住,寒意徹骨。曾經的甜蜜情話與今朝對比,諷刺至極,她緊緊地咬著牙根,拳頭牢牢地握著,尖銳的指甲已經陷入手心裏,一滴又一滴的殷紅液體與眼淚一道墜下。
不,她沒有孩子了,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孩子的存在。宋筠溪回想起從寶芝堂回府一路的惴惴惶恐,眼下悉數化作了複雜怨憤……
因為服用藥物的緣故,以及她心切,所以才造成了大夫的誤診,寶芝堂的大夫診斷後說的話一字一字敲碎了她所有期盼,亦是因為藥物太雜,使她的身子成了不易受孕的體質。而那卑賤的下人卻懷上了墨台的孩子,那個她做夢都想要的孩子……
有那麼一刻,她想要衝進去撕碎那賤婢,同樣,也想質問封墨台,為何要這般對自己,她明明做到了他喜歡的樣子,而今看全是笑話,那女子宛若水蛇般帶著情事後的嬌媚,卻是封墨台從前不會喜歡的,現如今卻為何又感興趣了,宋筠溪一張臉疼得刷白卻又固執受虐地看著,心中的聲音刺耳叫囂。
然她還未喪盡理智,手上傳來的劇痛,與身體的,令她忍著突突欲裂的頭痛,連一點聲響都未發出靜靜佇立門口,顯得愈發冷靜出奇。
“小姐……”浣竹憂心壓著嗓子喊了一聲。
宋筠溪恍若未聞,腦海中盡是封墨台最後所言——究竟是為保護她,還是為保護那名賤婢才說了最後那句……她瑟瑟發寒,心中怨恨與懼意交雜,將本就脆弱的心防徹底擊潰,整個人如浮萍瑟瑟,竟生了一股被天地摒棄的淒涼。
暈眩突然襲來,宋筠溪踉蹌了身子,幸好被浣竹及時扶住。
“——扶我回房。”
幾乎是逃一般的,宋筠溪快步離開了那扇門前,而在她的身影消失之際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封墨台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似是往外探看,最終停留在地上兩三滴血跡上,覆下陰翳之色。
這廂許氏的苑子裏卻是與那處截然不同的熱烈,沈如意帶了大粽小粽串門,趁著天氣好,曬曬太陽聊聊天,一壁逗弄逗弄粽子們,甚是愜意。
“為人莫作虧心事,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許氏在旁給大粽小粽掛了個玉觀音的墜子,封晏和沈如意遇險的事到現下還叫她心驚肉跳的。“也真是虧了菩薩保佑,每每總能脫險,許是她在天上護著你們……”許氏說著忍不住抹了抹眼,想起昔年摯友又是忍不住一陣傷懷。
而到了口欲期的兩隻抓住玉墜子便往嘴裏塞,叫宛桃和封文靜手快搶了下來,給別在了胳膊袖上。
封文靜看著母親那樣子,寬慰道,“照娘說的,蘇大伯娘這麼好,來世一定是福報,說不準啊早早投胎為人到了好人家呢。”
沈如意頷首,蘊著淺淺笑意,像是附和封文靜所言的,看著後者同大粽小粽玩著,一壁用自個製的毛球逗倆玩兒,卻不料大粽玩著突然大哭了起來。
“是不是尿濕了?”封文靜一麵說著,一麵往他褥子下一探尷尬笑了,“還真是,嗬,都快淹了。”說著便利落抱起大胖粽子遞給奶娘讓她去換了。
沈如意瞧著她那嫻熟手法,眸中笑意更暖,“我不在的時候,多謝三嬸和妹妹照顧他們了。”又後知後覺道,“文靜她……”
“不用你教的法子也能順暢說了。”徐氏順著瞧去,眸中亦是蘊了笑意,“阿晏和你遇險,文靜心急,結果那日大伯帶回那兩具屍體,在文茵刺激下反而好了,也是幸事一樁……所以就不用同我們這麼見外了。”
封文靜點頭,揪著心中疑點問道:“不過怎麼那兩具屍體上會有母親給你們的信物,害得大家錯認?”
“虧得那場暴雨令追殺我們的那夥人失去耐心,也給了我們逃脫的機會,阿晏想到用義莊裏的屍體替代好讓那夥人回來複命,便將珠串留在那兩具屍體上。”
“二嫂說的貴人到底是什麼人呐,救了性命,可得好好感謝。”封文靜呐呐說道。
沈如意笑著點頭,“自然,那可不是一般的貴人。”
封文靜覺出她笑容裏的意味深長,不明地眨了眨眼,就見一名丫鬟急匆匆行來似乎是有事稟報。
“直說無妨。”
丫鬟一頓道,“大少奶奶一早去了寶芝堂,這是寶芝堂送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