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乃是內院管事,久奈仵良。他個子不是很高,眼界卻出奇不低。隻見他麵對著夕箐全無剛才的耐心,嗬斥道:“小小書童,也不知催促少爺一番,土司府養你何用!”夕箐並不生氣,愈加恭敬道:“久奈總管教訓的是,夕箐下回定會注意。”
倉央紮合從閣樓中奔出來,一拳直取久奈仵良。此刻隻聽一聲慘叫,久奈被他打翻在地,悻悻爬起來,討好道:“紮合少爺果然不是常人,修為更勝於前了!”
紮合跳起身來抓住他衣領,冷冷道:“夕箐是我手足,月神大人親自見證。你敢對他不敬,便是對我不敬!”夕箐連忙將紮合拉開,一麵讓久奈趕緊離去。他勸阻紮合道:“久奈乃是土司府內院數十年的總管,你何必為了我一個書童去得罪他呢?”
紮合很快將這等煩心事拋之腦後,大喜道:“有爹爹在,這裏我誰都不怕。我也要你誰都不怕!”夕箐趕忙領著他朝祠堂奔過去,答道:“夕箐能有紮合這樣的好兄弟,是我一輩子的福氣。但我是孤兒,父母不知何方,能在土司府謀個好差事已經很感激了。”
話說二人平日裏雖然念書,修為的事情同樣不曾放下。且見兩名少年在夜裏疾速前行,一陣風一般瞬間不見蹤跡,隻在風裏留下笑語。
二人尚未達到祠堂,遠遠便聽見一人中氣十足正在訓話。紮合眉開眼笑,擁抱夕箐道:“箐哥,我爹爹果真回來了!”
夕箐見他如此高興,自然為他欣慰。但是一想到磐爺爺,無緣由心裏難受、悵然若失。紮合正在自得其樂,見夕箐麵色不佳,連忙道:“別傷心,等下我便求爹爹給你幾天時間,我倆一同去你家探望磐爺爺,如何?”
他自然應允,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此刻土司倉央林木正在祠堂大發脾氣,此人身長八尺、麵色如同雷神。一頭長發如尋常寨人那般盤起來,卻端的生出另一番威嚴。且見他在祠堂正中坐著,一抬手將掌中茶杯捏的粉碎,暴怒道:“我沿途聽說南部七十二寨半年來屢遭匪患,你等為我看家護院,居然容許此等劣事發生,讓我堂堂土司顏麵何存?”
下麵一眾家臣低頭無語,動也不敢動,直直聽他訓斥了半個時辰。
待他發怒完畢,這才柔聲道:“倉木總管,將這些個物什悉數分發下去!”眾家臣這才敢抬起頭來,隻見祠堂院中,小山一般堆著各式新奇的玩意兒。
倉央林木將籠罩在場中的威嚴稍稍收起來,這才聽見下麵黑壓壓的,盡是一片歡呼之聲。紮合與夕箐就在下麵的人群中,皆是被他這男兒鐵血的一麵深深折服,呆在原地。他不曾見到兒子前來迎他,卻這時候傻傻站著,一時沒控製住高聲道:“等下!”
此語又是氣勢如虹,方才還歡呼雀躍的人群,頃刻又噤若寒蟬。
隻見林木恭敬走到一位老者身前,低聲問道:“弟子不再的日子,不知犬兒可否用心隨您學習?”
那人滿頭白發,掉在人群中不甚起眼。他卻對倉央林木的舉動如同未見,依舊不緊不慢道:“紮和少爺,比土司大人小時候,乃是青出於藍!”倉央林木聽之大笑,隔空將紮合攝到身前,父子二人久未見麵,自然親近無比。
夕箐不忍打擾他們,想了半天,還是放心不下磐爺爺。自身沿著巷道出得府去,徑直朝家裏趕。
由於是十月間,晚上的月亮出奇的清冷。夕箐走在渺寨的竹林裏,隻見一縷縷幽光投下來,不自覺想起磐爺爺教他打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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