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重來

坐在醫院的藤椅上,沈潔如感到徹骨的冷,雖然這時剛過六月。她記得前幾天剛陪好友尉遲文靜的女兒瞳瞳過完六一。沈潔如透過玻璃凝視著醫院花園裏的繡球花,這顆繡球花樹是如此的熟悉但又有些不同。對了,學校的司徒安雕塑園也有這麼一棵樹,但那棵樹要茂盛的多。每到夏天碩大的白色花朵壓彎了樹枝,垂到旁邊的池塘裏。一陣風吹來,花朵簌簌的落到池塘裏,樹下的藤椅上,甚至是花園的小徑上。那時小小的池塘幾乎被白色花瓣覆蓋,這些白色的精靈再隨著潺潺的流水進入那條穿越整個校園的濉河。這時,文靜總會調侃一聲:“這就是傳說中的落花流水。”隨即,就會發出爽朗的笑聲,肆意而又灑脫。

“下一個,沈潔如”。護士的喊號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來了”。她的聲音有著南方女子特有的糯軟。

“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對麵坐著的是個年越古稀的女醫生,三角眼,膚色蒼白。

“恩”沈潔如出奇的平靜。

醫生似乎有些驚訝她的冷靜,停止了開始時的欲言又止,決定開門見山:“你患了鼻癌,已是晚期,如果堅持治療的話可能還可以多……。”

“不用了,不過還是要謝謝您,如果沒什麼事就不耽誤您了”。沈潔如聽到意料中的結果並沒有太多的悲傷,她向醫生歉意一笑,起身向門外走去。依稀聽到醫生的一聲歎息:“哎,剛28歲,聽說還不到一個月就博士畢業了,可惜了。”

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從市醫院回到縣城的碼頭。她要從這裏搭船走兩個小時的水路才能回到家。

“潔如,回家嗎?上船吧!”說話的是外婆的鄰居,一個胖胖的老太太,性格爽朗,按輩分沈潔如得喊他外婆,她卻讓潔如喊她“胖外婆”。因為她總認為胖是一種福氣。

“哎,外婆和水生哥來縣裏賣蝦嗎?”水生是個黑黑瘦瘦的少年,也是潔如和她表哥王浩兒時的玩伴。潔如記得他最善泅水,在水裏比魚還靈活,同伴們都戲稱他為“緢子”,這是對善泅水人的帶著調笑的稱呼。但卻從不見他生氣。

“就是呢,今年湖裏的蝦可肥了,賣的還不錯,夠給這臭小子買房了,就是這臭小子都快三十了還不給我帶個孫媳回來。”老太太指著劃船的孫子回道。水生是個老實人,也因為老實,4年前媳婦和別人跑了之後一直沒成家。他偷偷瞥了下潔如,這麼多年沒見,看到沈潔如他還是忍不住會臉紅。

“水生哥這麼能幹,您還愁什麼。您老就等著做太奶奶吧,身子骨這麼硬朗,還能帶幾年重孫子。”

“我怕是等不到嘍,潔如,聽你胖外婆的,這次回學校就好好談談,遇到合適的就成親,你外婆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了,別讓她走了還不放心。”

“嗯”潔如哽咽道。她想自己可能永遠也無法完成外婆的心願了。

“哎,誰會想到你外婆就這麼走了,我記得頭天晚上還和我笑眯眯的盼著你畢業,第二天早上就那麼安安靜靜的去了。不過也好,我將來要是這樣痛痛快快的走了,我這輩子就賺了,就怕到時不能動麻煩兒孫。”胖外婆擦了擦眼角。

“不會的,奶奶您還有曾孫要照顧呢。”水生道

“是啊”潔如附和著,難掩心中的悲涼。

“說起來,你外婆才是好人呢,你外公去的早,她又當爹又當娘的拉扯大你媽和你舅,60年日子苦成那樣都沒做過一件錯事。下河灘沒人說她不好的。當年你母親離婚時你還那麼小,剛識字。你外婆怕你媽和你在你舅舅家受委屈,硬是從岸上搬到了下河灘。後來你媽遠嫁東北,她就撫養你到現在。你十歲那年你媽走了,她偷偷的跟我哭:‘可憐囡囡,哪一天我也走了,她可怎麼辦。’想想都快二十多年嘍!哎,不說了。”隨後是長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