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宅子後麵,看見那個小小的土包,埋著阿茶的夾襖,現在幾乎成了平地,已經看不出來了。
也好,說明阿茶過的很好吧!即使在英國,也過的很好!
“當年阿茶曾經來找過我,希望我能幫你。那時你去了膠東,是被曹汝天支走的。具體的緣由我不清楚,阿茶說,曹汝天想抓你,她不知道怎麼辦,希望我能出麵救你。而我,因為當時的情緒,對她十分的不客氣,我說,我為什麼要救你?除非你依然是我的未婚夫,她當時臉色慘白地答應了,說,隻要我能救你,她願意離開北都——
我以為她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幾天之後,就聽說曹汝天要去英國。我動用父親的關係找到他,打聽你的消息,他笑笑說,看在我父親的麵子上,叫我放心,不會有什麼事,隻管回去等著。
實際上我什麼都沒有做,一切都是曹汝天安排的。他去英國避過一段時間後,徐晃垮了,他成了新政權的人。
在北都我們最後告別的時候,我看你沮喪的模樣,猜到幾分緣由。是阿茶沒有告訴你真相吧!她是受了曹汝天的威脅,迫不得已離開的!可是我那時——我那時,心裏也很難過——
過了這麼些年,這事總在我心裏,成了個疙瘩。這次回南都,我下定決心要告訴你真相,哪怕你會怨我!
雖然我也不知道阿茶現在的行蹤,但是,告訴你這些過往的事情,總能讓你心裏覺得好過一些吧!如果你一直在心裏責怪阿茶,也請你——原諒我,原諒我曾經自私地不顧別人的感受!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希望你能,像我一樣,找到自己的幸福!”
平伯開了門,見到兆祥一愣。他張羅著安排他住下,問道:“孫少爺,你有好多年沒有回來呢!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
兆祥想了想,無奈地說:“學堂走不開,明天就回!”
平伯笑嗬嗬地看著他,許久才說了一句:“老爺若是看見你長得這樣大了,不知道有多高興!”說罷,依舊笑著,默默地離開。
這一晚兆祥睡得很香。早上醒來,看著熟悉的古老的雕花木窗,有一瞬恍惚,仿佛又回到少年時代。他起床後,披了一見舊時的外衣,不知不覺地走到蘭湖邊,曾經平出一塊寫字的土地上長滿了雜草,已經看不見昔日的模樣。不遠處的河邊洗衣服的墩子還在,蘭湖的水依然清澈,一切似乎沒變,又似乎與從前不同。
兆祥深深吸了口早晨清冷的空氣,讓冷峻的感覺浸透全身。新鮮的空氣浸潤著身體,將舊日的濁氣驅趕,仿佛換了個軀殼一般。
是要放下了吧!
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不論是舊時的高興、悲傷,還是心動、怨憤,不論是信任還是背叛,糾纏了自己許多年的情感,想放棄卻又棄之不的記憶——是不是,終於,在它開始的地方,眷眷地旋轉著,裹挾著,離自己而去!從此以後,生活中少一抹緋色,多一份沉穩,少一絲爛漫,多一份責任——畢竟,人生還是要繼續往下走,不論是在北都,還是在南都,在三平,抑或是在倫敦——
過去的自己太執著與人與人之間的堅貞。其實,跳出這個圈子,海闊天空。不論阿茶當年是為什麼離開,兆祥都相信他們曾經的那唯一的一次擁抱,一次親吻,都是自己生命中最美麗的回憶,也是阿茶心中最美麗的回憶。這多年來,自己糾結阿茶的離開,放不下執念,耿耿於懷,真的是——浪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