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沒錯……你是好人……你!”

她說著,將手緩緩伸進他的頭發裏。她這最後流露出來的柔情蜜意,使夏爾更加感到撕心裂肺。倘若他能代替她去死,他也心甘情願。

她牙關咬得更緊,而且四肢抽搐,一身棕色的斑點。摁摁她的脈搏,隻覺得滑溜溜的猶如一根繃緊了的線,又好像一根欲斷未斷的琴弦。

大家都緊張得滿屋亂轉。奧默先生大聲歎著氣。夏爾則用手絹捂住嘴,喉嚨裏呼呼亂響,眼淚流個不停,連後腳跟也在抖動。

終於,悲慘的儀式開始了。

艾瑪仰麵躺著,下巴抵住胸脯,兩隻可憐的手在床單上挪動著,臉色又平靜又難看。

她慢慢轉過臉,一眼望見教士身上的紫飄帶,忽然露出一絲笑容。哦,她又一次體會到了早年那種神秘的感覺,覺得自己很快就要進入無憂無慮的天國去了。

禱告完後,教堂的神甫把一支用於祝福的蠟燭,試著放在艾瑪的手心裏,那象征天國的榮耀便與她同在了。但是,她的手指已經變得僵硬,合攏不起來了。假如神甫不幫著她拿,那蠟燭就掉在地上了。

此時,艾瑪顯得異常平靜,臉色也不如先前那麼慘白了。

在場的人們都明白這種平靜意味著什麼。

艾瑪望望四周,仿佛剛從夢中醒來一樣懵懵懂懂的。她要來鏡子,照著自己的麵容,流了不少的眼淚才算作罷。

她仰麵長長歎了一口氣,胸脯開始劇烈起伏起來,舌頭完全伸到唇外而縮不回去了。她的眼睛仍在轉動,好像是一對玻璃燈在閃耀,但漸漸地暗下去,暗下去,終於熄滅了。

夏爾跪在她的麵前,緊緊握住她的手。她的肋骨一抽搐,他的渾身上下就猛地一哆嗦。

此時,外麵的人行道上忽然傳來笨重的木頭套鞋踢踢踏踏和手杖探地的沙沙的聲音,一個沙啞的嗓音唱道:

小姑娘到了熱天,

想情郎想得心酸。

忽然,艾瑪像一具屍首遭了電擊似的,猛一挺便坐了起來。

她的頭發披散著,眼睛睜得老大,茫然而專注地向前逼視著,喊道:

“瞎子!”

外麵唱歌的人正是那個瞎子。她曾經給過那個乞討的老瞎子五個法郎呢。於是,她豎起身來,臉上露出一種瘋狂的、絕望的獰笑。她是不是看見了老瞎子醜陋的臉?那老瞎子是不是仍舊站在黑暗中,就如同一個駭人的怪物?

誰也不知道。大家隻見她又一陣痙攣後,便猛然倒下去。

人們急忙圍上來看時,她已經斷氣了。

艾瑪就這樣走了!

“是的……沒錯……你是好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