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對芳搏二人賞明月獻美酒五鬼鬧鍾馗(3 / 3)

君須何事這般奇,不像胡羊卻像誰?

雨過當胸拋玉露,風來滿麵舞花枝。

要分高下權尊發,若論濃多豈讓眉。

拳到腮邊通不怕,虧他遮定兩旁皮。

鍾馗聽了大怒,道:“小小言生,焉敢出言譏刺?”提起劍來就要誅他,那風流鬼急冉冉而退。鍾馗隨後趕來,趕至牡丹花下,忽然不見。鍾馗左右追尋,並無蹤跡,驚訝道:“難道說鑽入地中去了?若然則真鬼也。”於是命人來掘,果然掘出一副棺木來,棺頭上寫著“未央生靈樞”。鍾馗道:“怪道他舉止輕狂,原來此人所化。”這裏歎息不題,縣尹聞之亦駭為異事。且說伶俐鬼聽的風流鬼死於縣衙,大哭一場,說道:“我向日見楞睜大王無能,涎臉鬼不濟,故來投他,以為托身得所。不料他又被鍾馗逼死,我與替他報仇才是。”於是做起那延攬英雄的事業來。一二日內就招致四個朋友來,一個叫做輕薄鬼,生的體態輕狂,言語不實,最好掇乖賣巧,一個叫做撩喬鬼,極能緣牆上壁,上樹爬山,就如猢猻一般;一個叫做蹺虛鬼,一個叫做得料鬼,也都是撩蜂踢蠍、吹起捏塌之輩。連自己共湊成五個鬼。伶俐鬼問他四個道:“你們知道掐摳鬼與丟謊鬼死的緣故麼?”四個道:“隻因他兩個掐摳丟謊,所以被鍾馗斬了。”伶俐鬼搖著頭道:“不然,不然。皆因他們尊號上有個鬼字,所以才來斬他。這鍾馗是專一要的斬鬼哩。我們不幸也都有個鬼號,豈不也都在斬之之列麼?”蹺虛鬼大驚道:“我們可以逃之夭夭。”伶俐鬼道:“不可,我們若是這等聞風而逃,豈不是惹人笑話?我打聽得那司馬、將軍都不在他旁,縣尹今日又與那尹鄉紳家吊喪去了。吊喪畢還要到城門去有甚麼踏驗的事體,二三更方可回來。鍾馗獨自一人間坐,我們打扮成縣中衙役,去鬼混他一場。”撩喬鬼道:“尹鄉紳家有甚鄉喪事,縣尹去吊?”伶俐鬼道:“你可知道,隻因敝友風流鬼與他小姐有約,那小姐聽的敝友死於縣衙,他也就抑鬱而死,所以縣尹去吊。”蹺虛鬼道:“那鍾馗,我們與其鬼混他,不如將他殺了,豈不是永絕後患?”伶俐鬼道:“這個使不得。我們殺了他,他那司馬、將軍回來,怎肯與咱們幹休?我們隻可用酒灌醉他,偷劍的偷劍,脫靴的脫靴,弄的他赤腳不能走路,空手不能殺鬼,豈不妙哉。”於是買了一壇好菊花美酒,他五個就扮作衙役,竟到園中來。鍾馗正在鬆樹下悶坐,見他們進來,問道:“你們何幹?”伶俐鬼道:“小的見老爺悶坐,沽的一杯美酒與老爺解悶。”鍾馗道:“這等生受你們了。”於是將酒用荷葉大杯奉上,唱的唱,舞的舞,笑的笑,跳的跳,把這個鍾馗勸的酪酊大醉。伶俐鬼道:“老爺酒大了,將靴脫了涼涼腳,如何?”鍾馗伸出腳來,蹺虛鬼與伶俐鬼一人一支脫去了。得料鬼偷了寶劍,輕薄鬼偷了笏板,撩喬鬼上樹去,手扳著樹枝伸下腳來,將紗帽勾去。弄的鍾老爺脫巾露頂,赤膽袒懷,甚是不成模樣,所以至個傳下五鬼鬧鍾馗的故事。蹺虛鬼與伶俐鬼一人拿了一隻靴往出正走,卻見富曲領兵回來。蹺虛鬼看見,唬的屁滾尿流,就要逃走。畢竟是伶俐鬼有些見識,道:“莫慌莫忙,跟我來。”於是故意迎著富曲走,富曲認的是鍾馗的歪頭皂靴,大喝道:“這是鍾老爺的靴,你們拿的往那裏去?”伶俐鬼不慌不忙說道:“蒙鍾老爺誅了摳掐鬼,與地方除害,百姓們頂感不過,如今與鍾老爺建起祠堂。恐鍾老爺早晚駕行,著小的們脫靴去供奉,以留遺愛。”富曲聽了,想道:“言雖有據,事屬可疑。”道:“你們且不要走,隨我到園中來見過鍾老爺,然後再去。”蹺虛鬼聞言大驚失色,伶俐鬼正欲支吾,蹺虛鬼已是慌了逃走。富曲大怒,命陰兵一齊拿了,索進園來。隻見得料鬼拿著寶劍,左右舞弄,富曲大喝一聲,那得料鬼丟了就跑,富曲趕上,一刀斬了。唬的那輕薄鬼舉著笏板,隻管叩頭乞命。富曲手起刀落,也就揮為兩段。乃至走到鍾馗麵前,卻是酩酊大醉,跌足抖頭,不醒人事。富曲大怒,將蹺虛鬼剁為兩截,伶俐鬼摘出心肝,方才與鍾馗穿上靴,扣上帶,隻不見軟翅紗帽。正在四下搜索之際,卻好成淵也來了。問其所以,富曲說了備細,隻是不見紗帽。鹹淵周圍一看,道:“要尋紗帽,多是在鬆樹上邊。”撩喬鬼正在葉密所在藏著,一聽此言,便就打戰起來,將樹葉搖的亂響,富曲抬頭看見撩喬鬼戴紗帽在樹上發戰哩。富曲手挽雕弓,一箭射將下來,取紗帽與鍾馗戴上,那撩喬鬼已是射死了。此時鍾馗方才酒醒,二神將適間光景說了,鍾馗未免赧顏。正是:

後花園中五鬼戲弄抖頭漢,長鬆樹下二神整理赤腳人。

要知鹹富二人東西兩邊如何斬鬼,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