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保和殿丞相辭賓(1 / 3)

詩曰:雖然濟世與施仁,到底勞勞役此身。忙裏偷閑聊告假,一旬休暇暫辭賓。

話說酈丞相轉府回房,天已點燈時候。那夫人蘭湯初浴,正在明窗下梳挽雲鬟之際。

一見歸來喜色揚,正頓著,碧羅衫子接明堂。迎進室,坐紗窗,粉麵含歡問細詳。

呀,今日回來好晚,可又向別處去了?

明堂見問不抬頭,一口長籲滿麵愁。梁氏夫人心駭異,她先就,屏開伺候眾丫頭。查細底,問情由,靠著肩兒說甚愁。酈相心中無好氣,立起來,靴尖一頓怒加憂。

啊唷,罷了!問我怎麼?都是你家的母親不好。

明堂說著扯紅妝,轉入紗廚進後房。四顧無人多僻靜,悶悶地,一聲浩歎訴衷腸。

咳!我酈明堂聰明一世,懵懂一時,避過了多少猜疑,此刻倒事情弄壞。

方才我自閣中歸,武憲王,他在廳前等我回。說是芝田身患病,要求夫子去觀觀。隻因飲恨完婚配,著了急,愁苦交加命竟危。酈相方才言到此,梁素華,一聲驚問皺蛾眉:

呀!小姐說事情弄壞,可就是忠孝王有甚差池麼?

年少三公笑兩聲,不須你,這般著急與擔驚。事情有變非因此,也等我,一一從頭向爾雲。

啊,對你說,那時武憲王說得這等利害,辭不得要瞧瞧去。

一到他家下了軒,老王親,相拉竟入內宮門。芝田曾說三年守,今日裏,果在宮中靈鳳居。虛設正房非假語,看了看,空懸花誥也都然。於是走入東邊室,忠孝君,床上呼師叩首連。

咳!看他那病容憔悴,也教我吃了一驚。

龐兒消瘦大非初,頰上紅痕半點無。及至診他雙手脈,也不過,憂思凝結可調和。芝田自己多悲感,故意把,酸楚言詞打動吾。我正欲思辭告退,哪知道,他們計策早安排。

啊呀,真真可惱!哪曉得你的母親竟然躲在裏間房內,看見我意思要走,跑出來認將起來。

不問因由一把扯,她竟是,靠於王府護伊家。表揚他,片心守義如何好;埋怨我,連次無情怎樣差。且說且悲還且跪,竟要人,登時承認是閨娃。

啊唷,真真可恨!竟被你母親歪纏。

素華一聽大驚奇,忙問千金認也未?忠孝王君他說甚?小姐把,傷心言語再提提。

咳,不好呀!我母親這般光景,怎樣遮瞞呢?

明堂見問笑還傷,隻得又,細細言知就裏詳。梁氏夫人聽訴罷,忍不住,珍珠亂灑碧羅裳。容慘淡,意悲傷,痛惜東平忠孝王。

咳!說得這麼可憐,虧小姐怎生忍耐。

妾身如若是千金,那時候,斷斷難瞞淚要傾。小姐怎生能忍耐?竟還會,轟轟烈烈發雷霆。

咳!母親也望得急了,所以不顧驚惶,出來相認。

兼恐夫人有短長,奴的母,也非單為小親王。今朝此事如何好,老人家,這一歪纏倒費商。

啊,小姐,據我看來,竟隻得顯露原身了。

夫人不病也還堪,我們就,蟒玉威風做做官。堂上而今重抱恙,到底是,娘兒天性要周全。若然天性丟開手,眼見得,太太垂危保命難。如有三長並兩短,小姐你,寸心何忍竟何安?

咳!況且那忠孝王也算有情的了,似這等苦守甘心。

小姐今朝親眼觀,說道是,真容高掛誥虛懸。既然他未忘原配,你何不,認了親時大眾安。非是妾身幫襯彼,實在恐,夫人堂上有傷殘。

咳!勸是這般勸,依與不依,也任憑小姐。

若疑妄思夢中盟,這個是,斷然奴無此樣心。現在仰叨洪福大,受過了,王封一品正夫人。榮華富貴何足論,豈不願,小姐為官我亦尊。若論嫁將王府去,奴還是,劉家郡主下肩人。焉願意,豈甘心,怎比嵬然在即今。況得朝昏陪小姐,我常常,閑中越想越歡欣。此時相勸言明者,不過恐,有害千金養育親。家內夫人如沒意,妾身也,今朝勿勸顯原身。素華言訖長籲氣,想起了,自己萱堂歎兩聲。

咳,可傷可歎!自從代嫁奸雄,母女分離了幾載。

憶昔當年一墜樓,已拚性命付清流。卻逢相府官船過,梁太太,恩繼螟蛉到了舟。娘隻道,不孝其時亡水內;母何知,女兒在此樂春秋?如今咫尺王都內,竟未能,骨肉相親聚聚頭。

咳!不知我母親近日的景況如何,王府中看承好否?

夫人說著淚垂腮,掩麵無聲泣起來。酈相低頭心懊悶,停了停,一聲失笑勸裙釵。

呀,愁些什麼?王府中自然禮待,所以你母親會周全芝田。

這倒無消你掛心,我看她,方才好不有精神。講道理,說精神,言談滔滔未住聲。麵色潤而神覺少,料然是,相依王府享安寧。至於勸我明言罷,這件事,還要消停慢慢行。酈相說完微冷笑,她先就,回身走出後房門。心內悶,意中嗔,一頓烏靴倒在衾。梁氏夫人難再語,也隻得,窗前來坐皺眉痕。

話說酈相緩身出來,就在外間的碧紗廚內羅帳中和衣一倒,無限的懊恨愁煩,不住地長籲短歎,心中攪亂。

這回難倒酈明堂,惱得她,默默無言倒在床。紫袖半遮紅頰上,烏紗斜扣翠眉旁。想良謀,一番按定聰明性。思妙計,百折搜尋錦繡腸。合著鳳眼不著枕,心中展轉意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