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這是酈明堂啊!怎麼說是孟千金的小像?
忠孝王爺聽父言,心中益發動疑端。躬身連說原奇怪,兒亦難知就裏緣。不但容顏無所別,更兼筆跡也奇然。書中說明因全節,詩內藏言願做官。孟府千金才本捷,或者她,竟能緯地與經天。然而此事難開口,我怎敢,輕慢恩師夫子前?爹爹呀,恐防還有錯疑心,豈有裙釵做大臣?相國有才非小可,婦人怎樣掌權衡?老師若此明如鏡,斷不是,閨閣紅顏料其人。兒若輕輕言此語,恩師一怒怎區分。故爾此事深費處,隻好猜疑不便雲。武憲王爺眉一皺,沉吟良久捋須雲。
咳!芝田呀,據為父的看來,你老師竟是千真萬真的孟家小姐。為什麼容顏字跡俱同?名姓也有原故。他叫酈君玉,若然去了這玉字,分明是麗君了。你道錯也不錯?
況他奏聖要招賢,分明為,提拔夫家好報冤。又領熊君申血本,心腸處處總相關。孩兒你想其中理,酈相多應是麗君。武憲王爺言到此,少年國舅更稱然。
啊呀不錯呀!爹爹詳解得無差。
算來此事總難成,怎把恩師認麗君?戲弄大臣非小可,孩兒犯觸把官刑。不知到底情真否,免得我,又向他鄉異地尋。國丈沉吟連說是,酈明堂,必然斷斷孟千金。王妃隻顧觀圖畫,父子之言無意聽。看到出神銷魂處,一聲悲歎淚珠傾。
啊唷,我的媳婦姣兒啊!
原來如此美容光,才貌俱全絕世無。目似秋波清更爽,眉如遠岫翠還長。沉魚落雁真稱美,閉月羞花足占香。此是吾兒無福分,不能消受好妻房。
啊唷劉奎璧!萬剮的匹夫呀!你逼走了我的才貌雙全媳婦。
當初如若不逃災,鳳友鸞交早合諧。非但蘩多有主,應看蘭玉也生階。今朝恨殺劉奎璧,竟被他,劍劈鴛鴦兩下開。
啊唷媳婦呀,做婆婆的沒福,消受你不起。
夫人言訖淚垂漓,喚媳呼兒看畫中。女伯見圖心自付,孟家表姊好姿容。平時疏失今朝見,衛勇娥,心服心輸拜下風。當下大家觀畫畢,東平千歲卷真容。
話說忠孝王把真容一卷,又將接取蘇娘子的言語告知父母。武憲王權口稱讚,王妃十分歡喜。
於時歸座又開談,夜已深沉倦欲眠。尹氏王妃安了枕,奇英女伯始辭回。王爺帶畫辭親出,回到西書院裏邊。伺候僮仆俱侍立,香茶托上小龍盤。王爺便換家常服,傳話諸人各去眠。頃刻家僮齊走出,自將圖畫近窗懸。掛完供上黃金鼎,小小香幾擺麵前。然後燒些蘭麝片,微風飄動一爐香。自身斜對真容坐,默默無聲注目觀。良久起來擎燭照,燈光之下又觀瞻。但見她,亭亭如立彩雲中,色映燈光淡淡紅。秀眼流波生百媚,長眉帶翠畫來濃。天香國色無雙貌,素豔清標絕代容。忠孝王爺觀到此,神魂飄蕩暗情濃。誇美色,讚芳容,如此佳人蓋世空。
咳,奇哉!這分明是酈君玉,今我如何區處?
恩師委實太風標,安得男兒若此姣?麵似桃花紅麵頰,眉如柳葉翠雙梢。真美麗,實姣嬈,每一相逢魂欲銷。隻為師生難戲謔,我隻好,彬彬禮貌不輕佻。如今字貌俱相像,竟是我,孟氏芳卿鸞鳳交。
呀,真是!還有一件可疑之處,為什麼太老師姓康,老師姓酈?
既然異姓不同門,定是螟蛉過繼人。孟氏芳卿逃出外,莫非她,窮途流落被收留?細思此事真奇怪,件件之中皆有憑。更有二樁疑惑處,想來越是孟千金。老師入贅梁衙內,年少風流做大臣。何故成親偕伉儷,世兄世妹一無生?今朝細細詳其理,夫子分明是麗君。
啊唷,若然如此,我孟芳卿竟是女中丈夫了!
蓋世奇才實可誇,故雲螺髻換烏紗。若然真是我原配,我芝田,竟是榮身靠了他。掛榜招賢非彼奏,安能夠,建功立業複興家?分明孟府多才女,他所以,處處深心為少華。
咳!怎生是好?這一段射柳的良緣,竟是萬難成就。
他現為師我做生,如何啟口論婚姻?雖然凡事堪奇惑,還隻怕,錯認明堂酈大人。且待相停相見處、再將言語探其心。果然萬萬無差失,少不得,我要當朝奏聖君。帝命下時難執逆,不怕他,還將夫主當門生。王爺執燭觀圖畫,一寸心中萬種情。看過了時重又看,忽呼夫子忽呼卿。遲遲坐下金交椅,麵對真容欲斷魂。冷清清,紅燭生花書幌暗;風切切,碧窗瑣影竹影深。人寂寂,寬齋獨坐淒涼意;夜沉沉,宮漏三傳輾轉心。恨悠悠,對麵含情言不得;愁默默,窺床欲眠夢無成。王爺情到難堪處,信口孤吟八韻新。取出花箋鋪在案,一邊舉筆一邊吟。連真帶草揮毫罷,慘慘淒淒誦幾巡。
冰心不羨十朱輪,避世留圖自寫真。寂靜素懷傳妙意,澄清秋水凝芳神。
凝眸翠黛愁中色,拂額湘梅睡後春。彎帶臨風虛韻,風鞋立月絕香塵。
雙鬟掩映簪花鬢,半袂輕盈舞柳身。對影含愁仍獨訴,背燈欲言豈相親。
綠窗一夕和珠淚,金屋三年待玉人。他日欲尋仙路去,夢魂莫誤武陵津。
王爺定畢淚漣漣,除下真容錄半邊。題罷新圖微覺俗,手攜燈燭近床前。心慘淡,意悲酸,一頭寬袍一頭言。大料婚姻難得就,今宵隻當了良緣。雖然不算成花燭,也與真容一處眠。千歲說完長歎氣,寬衣已畢又除冠。手攜圖畫同歸寢,低喚芳卿共你眠。忠孝王爺歸了榻,嗟籲直至五更天。朦朧一覺紗窗曉,半敞貂袍下榻前。懸上真容開了戶,親隨伺候不遲延。王爺冠帶俱完畢,傳喚閽人到麵前。吩咐去迎蘇乳母,速行快快發魚軒。家人答應遵王旨,立刻喧呼到外邊。慢表主迎蘇乳母,且談少華坐齋間。正然要來參爹母,來了平江一位人。走進書齋連拱手,問聲弟婦在何邊?昨宵令姊歸來說,孟府千金命未捐。恭喜良緣還有望,不須賢弟守三年。王爺看見抬身接,笑把親圖說請觀。友鶴熊君忙走近,凝眸一看變容顏。
啊呀東平君,這也奇了。為什麼弟婦與酈老師一般麵貌?
王爺見說笑微微,就把機關仔細言。友鶴熊君聞此語,沉吟良久道聲奇。幾樁事件俱相對,沒甚猜來沒甚奇。酈相必然真弟婦,我勸你,放心前去認為妻。世間有此高才女,他自然,動地驚天做事奇。女伯亦曾男扮過,吹台山上豎旌旗。一文一武無疑慮,孟府千金必是伊。賢弟若然逢酈相,好生用語探心機。果然看出真形跡,爾竟當朝奏袞衣。天子判成鸞鳳侶,那其間,老師豈有不遵依?
大料此情是實,東平君,你也不用狐疑了。
忠孝王爺笑兩聲,賢兄說得膽包身。老師萬一真男子,豈不要,歸罪門生戲大臣?試探之言還是可,若雲相認斷難言。平江侯爵重閱畫,讚歎連聲果出塵。賢弟良緣如得就,正所謂,玉麟金鳳好為群。於時言罷齊稱步,同出書房向內行。謁見王妃和國丈,畫堂同坐飲香茗。少時又至奇英伯,悅色和容候二親。武憲王妃心內喜,相留早膳一同吞。方才飲過香茶畢,早有司閽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