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諸位將軍聽令,今於海內長行,須要小心仔細。如有賊兵衝擊,俱聽連珠炮響,會合勿遲。
一班豪傑應聲齊,打拱得令就回身。靖國將國離帥主,亦歸汛地不須提。征南招討中軍坐,分付船頭豎畫旗。外麵侍從忙接應,一聲吆喝震雲梯。
嗯!外麵聽著,招討爺吩咐開船!
舟戶兵丁不敢挨,黃金鑼打戰船開。千稿點水滔滔起,萬櫓搖開蕩蕩來。日映刀光如電轉,風飄帆影似雲裁。軍丁踴躍齊齊守,劍戟森嚴疊疊排。十萬雄師從北出,三千勇士下東來。赤雲都內威名重,整備了,跨海東征一戰排。
卻說王招討跨海東征,行一百二十裏拋錨收纜。前麵已望見了朝鮮的敗殘船隻,因恐軍兵勞乏,且待次日交鋒。再說神武軍師與鄔元帥,棄沙門島敗走。可憐他曉夜而奔,隻怕元兵追趕。行到次日晚間,方始停船歇力。次早又見赤雲都大隊而來。
敗走兒郎慘慘呼,齊言來了赤雲都。不如就此投降罷,免得人人性命無。鄔帥驚慌神武懼,不能禁止眾征夫。遙觀元將停船支,方敢遲遲作緩圖。神武軍師權守帳,鄔元帥,傷痕疼痛隻悲呼。啊唷皇天啊,當年掛印率貔貅,兵出朝鮮我不愁。每日出兵奪眾島,終朝發炮打登州。暗擒皇甫功臣將。刺死僧人戰漸休。何意平生難遂願,頓叫敵國廣鋪謀。赤雲都至風光變,孝女兵來事業休。三十萬兵留數萬,好叫我,無顏立世逞戈矛。
啊唷長華惡婦,你怎麼如此的英雄?
獨踹軍圍勇莫當,肉身全不避刀槍。奪吾金印還猶可,劈我肩頭痛更傷。似此微微兵數萬,多應是,明朝一戰又皆亡。啊唷我好恨呀,怎能倒海發洪潮,淹死元兵氣始消。如此軍容難濟事,殘生不若赴陰曹。朝鮮元帥心悲切,捶胸頓足淚珠拋。神武真人長歎氣,忽然一計上眉梢。啊唷兵主呀,且休悲慟動傷痕,待我親身探一巡。可下手時吾下手,且看我,隱身神法鬧元營。赤雲都內施施法,孝女兵中逞逞能。混亂敵營無隊伍,那其間,元戎盡可出奇兵。若將多寡為憑證,自然是,我見輸來他自贏。未識元戎何主意。若言可去我當行。朝鮮元帥遵稱妙,囑咐軍師要小心。今日諸兵惟望你,真人一去眾皆傾。軍師當下辭元帥,冠扣神符隱了身。行過自家船數隻,就從水遁到元營。心不定,意擔驚,隻恐遭逢孝女兵。先在小軍船上立,東張西望好驚人。但見那,一片樓船住海中,連幫不亂有軍容。飄飄坐纛居中立,隱隱明燈四下紅。旗影密遮軍士守,刀光斜射鬥牛宮。征人踴躍心強壯,戰馬嘶鳴夜氣雄。凜凜軍威能跨海,騰騰殺氣可衝空。赤雲都內威儀正,神武真人亂了胸。暗暗擔驚忙款步,竟來元帥大船中。隻見那,坐令兒郎立兩行,腰刀斜掛白如霜。手擎利箭人人勇,背跨單弓個個強。神武真人無意看,輕輕緩步出船倉。四員健將分班列,燈燭高燒一片光。再進中艙抬首看,軍師心內也慌張。但見那,虎帳英風外高,左邊斧鉞右邊刀。明珠寶炬明如晝,一部兵書備六韜。中位案前排刺印,上方劍下束絨絛。蓮花帳內金交椅,端坐風流美豐標。兩朵桃花紅頰豔,雙彎柳葉翠眉高。身居繡幔天然態,麵映紅燈分外嬌。半襯連環金鎖甲,斜披一領大紅袍。英風耿耿驚群目,壯氣堂堂貫九霄。默默無聲觀戰策,沉沉有意保皇朝。分明一位擎天柱,真叫人,魂也消來魄也消。神武真人心大駭,暗中頓足皺眉梢。此是必定征東帥,我看他,頂現紅光福分高。元主用人如此好,自然是,吾邦瓦解與冰消。此君福大難行刺,罷罷,且向偏營走一遭。神武軍師方欲退,守兵飛入報根苗。
啟帥爺得知,坐纛旗無風自動,恐有敵將偷營,奸人窺探,特稟元戎座下,早作施行。
紅袍大將一攢眉,低喝藍旗且退回。軍士應聲方出外,王招討,丁香一動發春雷。
中軍官何在?有啊!
一聲答應進艙門,撲地分袍跪在塵。元帥座中傳下令,今宵準備賊偷營。起身之日曾傳諭,如有人來照樣行。奸細愉窺無足懼,中堅就此閉轅門。元戎令下中軍出,隻聽高呼叫一聲。
嗯!守門軍聽者,元帥爺有令,就此掩門。
外邊答應閉中堅,神武真人變了顏。暗叫一聲吾死也,慌忙飛步就當先。挨身出得中軍帳,又見頭艙也要關。一步走遲門已掩,軍師急得亂盤旋。啊唷不好了!今朝好似入籠禽,要脫身時難脫身。貧道若然遭絕地,可憐鄔帥是孤軍。真人著急生機變,一口氣,吹滅頭艙幾盞燈。健將四員心大駭,胡床之上亂抬身。
啊唷唷是何緣故?為什麼四支燭一齊滅了?
外邊將士亂哄哄,驚動征東大總戎。按一按上方寶劍,問聲誰敢亂軍規。四員健將齊齊跪,啟稟喧嘩事一宗。
元帥爺在上,隻因外艙中四盞明燈無風自滅,故此有驚座位。望帥爺格外開恩。
元帥喝令止喧嘩,再點明燈細細查。如有番營奸細在,立時審察與追拿。外邊健將齊聲應,大啟門頭喚眾人。
嗯!軍士們,快秉燭來。
守軍取火不遲延,神武真人已出來。及至秉燈查內外,並無奸細費疑猜。軍師逃出天羅網,喜喜驚驚把首抬。隻見又臨船一號,梆聲齊擊守軍排。頭艙隱隱明燈現,內座沉沉繡幔開。孝女大旗門外立,就知船裏是裙衩。軍師悄地忙移步,轉背挨身進內來。但見那,中倉燈燭四邊明,寶案之前坐美人。翠風頭盔低粉麵,金花抹額襯烏雲。紅袍繡甲香肩俏,俊眼長眉玉貌新。端坐虎皮交椅上,戎妝不亞漢昭君。座前沒有人隨侍,隱隱紅光罩滿身。神武軍師心內亂,又憐又懼又擔驚。啊唷妙呀,好個風流俏女娘,夜船寂寞坐中艙。凝眉無語沉吟處,豈不殊思風月腸。貧道背師逃下界,終日裏,清清冷冷坐禪床。今朝既到佳人側,我何妨,做個偷香竅玉郎。
咳!事到其間,不能中止。
修得多年道行休,今朝必要伴姣羞。先成風友鸞交事,再結神仙伉儷儔。皇甫長華如入寢,吾當立刻用良謀。佳人倘欲傷吾命,我將他,拿轉家船萬事休。總在牡丹花下死,黃泉做鬼也風流。啊唷樂哉,且待佳人睡思濃,待吾入帳伴芳容。今宵莫做探營事,竟上巫山第一峰。神武軍師心暗喜,案旁偷看美姣容。隻見女將端然坐,剪燭翻書不覺慵。半晌呼人關了帳,胡床盤坐舉茶鍾。啊唷好茶呀!低低自語坐胡床,長歎爹爹陷外邦。此際孩兒居戰帳,不知我父在何方。南牢受苦言多實,東海停傳事末詳。言完不覺容淒慘,紅粉腮邊淚數行。盤坐移時垂羅帳,紅袍斜掩臥牙床。初時鳳眼窺燈影,次後香魂入夢中。寂寂無聲人已睡,軍師又喜又慌緊。
啊唷妙呀!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佳人熟睡碧紗間,貧道何妨就上前。好似劉郎迷紫府,猶如神女會巫山。繡衾做對雙棲鳳,鴛枕橫成並蒂蓮。這一與她為配偶,夫妻同去遁深山。不爭世上紅塵福,恩愛綢繆過幾年。神武真人心喜悅,輕輕移步到床前。未曾揭起青紗帳,忽然問,兩位神人向上攔。但見那,金光一閃現真形,卻是雙雙護衛神。這一個,黃帶垂腰容貌壯。那一個,藍袍掛體貌猙獰。這一個,大刀起處當頭砍。那一個,長劍提時照麵揮。兩位神靈齊阻住,軍師嚇得汗淋淋。叫聲啊唷慌忙躲,手拔青鋒向上迎。護衛二神齊震怒,搖刀仗劍抖精神。喝聲妖道休無禮,你怎敢,有犯昭陽帝後身!神武軍師逃不脫,他隻道:碧紗帳外賭輸贏。刀來劍往叮當響,劍去刀迎冒火星,船內忽然兵器動,驚醒了,洪福齊天女將軍。
話說長華小姐一忽醒來,耳內隻聞兵器之聲叮當不住,說聲何故?
慌忙揭帳看端詳,隻見船艙燭尚紅,並無人影與人蹤。刀環響處森森冷,劍氣侵時慘慘風。四麵戰船齊會合,喊聲大震叫拿妖。
話說王招討傳齊諸將,把孝女兵的船隻圍在居中。然後眾將軍一齊當先廝殺。皇甫長華見眾兵已到,遂放下心來。這位神武軍師不得展手,前進不能,後退不得。隻殺得眼花頭暈,血透重袍。正在危急之際,幸有鄔元帥救應的人馬來了。
朝鮮元帥發樓船,數萬兒郎威振天。金鼓大敲來接應,鄔必凱,單手雙錘戰甚難。偏遇征東招討出,兩船相對各開言。通名已畢齊交手,王招討,灑戟如龍更勝先。一合未戰鄔帥敗,忙中隻得祭飛磚。
嗯!王少甫,看我的寶貝到了!
征東元帥把頭抬,隻見飛磚祭起來。初上碧霄風亂卷,後臨黃蓋勢將開。元戎急取仙家寶,念動真言擲上來。但見那,一柄流星起在空,盤旋幾轉滾寒風。飛錘如有神人舉,東擊西敲彩光明。兩塊飛磚俱打碎,紛紛玉屑灑空中。這一邊,朝鮮元帥生驚色;那一邊,招討王君長笑容。必凱叫聲吾命絕,征駒亂發走西東。
啊唷軍師呀,你在何方船上?本帥不能相救你了。
神武真人氣力虧,千軍萬馬四麵圍。法力不敵難全命,倒不如,擠此殘生火遁歸。神武軍師心自決,手提寶劍又施威。東衝西撞雄如虎,大喊狂呼響若雷。鬧裏一路從火遁,都是那,燈球亮子送他歸。軍師已到家船上,亂叫鄔公快快回。啊唷鄔公呀!快放樓船就此逃,料來不得奪元朝。出兵幾載遭奇敗,與你辛勤空白勞。鄔帥一觀驚又喜,如飛傳令轉旗標。戰船百隻齊搖動,一眾敗兵速速逃。
話說鄔元帥率眾逃回,這裏不見了神武軍師,十分驚異,女將軍就把所見之事,一一啟知元帥,王招討忍不住叫了一聲:恭喜!
英雄女將發嬌嗔,咬啐銀牙恨恨聲。回到舟中呼近侍,胡床下,輕輕拉出二裙衩。長華小姐重重怒,一變花容罵女兵。賤人呀賤人!夜內停船該守船,如何好睡與防疏。妖人入內全無曉,險些兒,我被朝鮮野道傷。兩個女兵齊叩首,俱稱不曉這端詳。因聞交戰方才躲,並非是,知覺妖人反自藏。皇甫千金消了怒,喝聲今後小心防。住談孝女船中事,慢表元戎海內情。按一按,邊外英才王少甫;提一提,京中司馬酈明堂。自從薦舉征東後,日日懸心總不忘。愁隻愁,妖法迷人難取勝;盼隻盼,羽書報捷不言亡。總因一點良緣分,朝夕牽連皇甫郎。孫氏院君家內住,守生專候生兒郎。賽金滿月臨盆早,生個娃娃是女郎。孫氏安心忙打點,家私一切托東床。春明二月離湖廣,水路滔滔上帝邦。康氏賽金雖滿月,錢財到手不思娘。安人五月到京邸,喜得身子卻甚康。酈尚書,極盡孝思遵繼母;梁小姐,善全婦道奉高堂。安人不想鹹寧縣,同享榮華在帝鄉。刑部孟公能辦事,朝廷歡悅又升將。拜為丞相龍圖閣,一品當朝貴莫當。亦遣家丁迎主眷,孟夫人,合門收拾上皇邦。雲南萬裏迢遙路,時夜登程且慢詳。國丈劉侯居閣下,也不過,朝朝勉強佐君王。自從少甫征東去,義子門生暗共商。俱說征東王元帥,必然是,亭山膝下一兒郎。姓名表字俱相像,還有堪疑事一樁。他若果非皇甫姓,為什麼,求恩宣撫長華降?數言點破劉侯意,國丈心中著了慌。異想朝鮮多異術,亭山或者不回鄉?故而主意遲遲定,且看如何再作商。不料羽書連報捷,說道是,朝鮮不滅也投降。劉侯著急難區處,隻得要,私發親人通敵邦。
卻說劉國丈因聞連報捷音,心內更加著急。竟修了一封手劄,差一個走洋的賽寶兒,致書於朝鮮鄔元帥。內雲:如到危急之際,竟將皇甫敬、衛煥綁出城門斬首。王少甫、韋勇達等欲救父親之命,就是不降,亦必自退矣。寫畢手劄,又將白銀一百兩,並付走洋的細作。這賽寶兒好不歡喜,就把一半銀子買了貨物,這一半分些與家中,剩下的帶著盤纏,辭了國丈,出京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