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崔公子巧訂姻緣(3 / 3)

咳,老師父呀,這倒不須費心的。

此來本為避災殃,郡主諸凡不較量。行李雖然俱未帶,盤川盡有可相商。今宵將就何妨礙,隻須借,妹子屋中被一床。在此頻求惟照拂,我們主仆隻依常。善靈應諾連稱是,但隻是,得罪千金罪莫當。郡主低頭心暗想,當家師太未為良。出言隻說銀錢事,必有貪求勢利心。不若將銀交付彼,也免得,懷非出首受災殃。千金想罷開包袱,就在燈前看細詳。

卻說劉郡主就在燈前開包檢點,喜歡道:難為媽媽費心,竟把梳頭的什物取得來了。江三嫂道:正是,我想這些東西是出家人沒有,所以帶來。隻是油碟兒丟在那邊了。梵如道:這有什麼要緊,賣頭油的一日在後門前叫喚,隻須取錢買就是了。當下郡主取出盤資,自己留了十兩,其餘盡皆交付與當家師太。這些銀兩就做了日後的盤費。又在內中取出十兩,分送各位師父,略表微情。庵主喜歡得眉開口笑。忙說道:劉郡主,你十兩可是要買鋪蓋的?若果然如此,我有個侄兒常在庵中走動,著他去買倒是極便的。

郡主忙將十兩銀,俱皆交付老尼僧。重將拜匣包包好,遞與江媽手內存。卻值香公門外看,見了那,珍珠首飾暗留心。老尼便叫香公出,夜已更深要閉門。同喚梵如前引道,送歸郡主去安身。多姣立起相辭謝,乳母相同一路行。走過小軒臨後院,燈花照耀甚分明。一枝花樹門邊茂,滿地青苔草畔生。村外條條長石凳,石山緊靠古槐根。洗衣打水多容易,院落方方也算深。半舊紙窗多貼好,大紅簾幕映房門。推扉入內抬頭看,四壁沉沉冷氣清。小小燈台存桌上,一床兩板半生塵。多姣郡主心淒慘,坐在床沿兩淚淋。乳母江媽頻歎氣,也隻得,慌忙打點要安身。

卻說劉郡主一進房中,就問梵如借了一床花布夾被,一條半舊席子,鋪在板床之上,主仆兩人將就著一同睡下。

可憐郡主受淒涼,玉體嬌嬌臥板床。布被遮身真可憫,油燈照室實堪傷。風搖大樹蕭蕭響,月透疏楹淡淡光。郡主悲傷睡不穩,一宵痛泣淚千行。江媽枕畔頻相勸,唧唧噥噥在一床。燕玉在庵權按下。且言進喜這邊詳。

話說江進喜從庵內回身,趕到花園門首,喜得無人知覺。就把鑰匙帶在腰中,鐵鎖踹斷於地,以免夫人追問,有所幹連。然後牽馬歸槽,自己回房安歇。

不談進喜表飛煙,一夢初回五鼓天。坐起身來思解手,誰知淨桶未曾端。連連自呼稱該死,忍耐多時睡不安。隻得拖鞋行外出,看了看,銀燈將滅油已於。慌忙走近挑挑亮,一回頭,看見千金竟未眠。羅帳淒涼聲寂寂,繡衾蕭索夜娟娟。床前不見金蓮履,架上何曾搭繡衫。侍女一觀魂魄散,心驚膽戰變容顏。忙喊叫,急開言,連問千金在哪邊。喚了幾聲全不應,一時急壞小丫鬟。拖鞋要到江媽室,太慌忙,絆倒窗前桌腳邊。扒得起來燈震滅,睜睛一看黑茫茫。飛煙急得心如火,帶哭連啼喊震天。

啊唷千金,你到哪裏去了?

一邊喊叫又聽聽,不見人聲摸進門。幸喜未拴忙走出,堂中倍覺黑沉沉。慌忙推進江媽室,細端詳,又沒人來又沒燈。啊唷一聲先痛哭,高呼三嫂與千金。拖鞋兩隻無尋處,她隻得,扒近堂前開了門。

話說這丫鬟黑暗中失了鞋子,隻得扒到堂前,把門搖了兩搖,卻是半掩的。不覺放聲大哭道:我說為什麼叫我先睡,原來竟與江媽逃去了。啊唷千金啊,撇得飛煙好苦!

嗚嗚咽咽好悲哀,扒出堂門滾下來。跌得腰疼和腿痛,號陶痛哭暗中挨。含悲忍痛心神亂,哭啼啼,裹腳橫拖扒過來。開了院門忙喊叫,夫人驚醒說奇哉。

卻說太郡夫人思兒痛苦,方始朦朧睡去,忽聽有人哭到上房院內。從夢中驚醒,嚇了一身冷汗。忙坐起來問道:啊唷,是何人哭?可是飛煙麼?

侍女慌忙問一聲,悲啼連叫太夫人。千金不曉何方去,連著江媽沒處尋。婢子暗中扒出外,望求太太早差人。夫人一聽丫鬟說,隻急得,兩手如冰出了魂。怒氣衝衝心著急,不安繡枕發高聲。

啊唷,好個侯門郡主、帝室王姨啊!

怎生好好在閨中,半夜工夫沒影蹤。不想千金身價重,竟和乳母兩相從。忽然不見真奇怪,一定是,久與何人暗裏通。閨女怎生夤夜走,莫非還在後園中?定做了,西廂待月鶯鶯女,因此上,不在閨中暗約同。如若賤人還在此,怎差男仆察情宗?果然幹出無端事,卻叫我,劉氏門中有甚榮?太郡夫人心大怒,靠牙床,半晌方才吐一聲。

話說劉大夫人忍著哭聲道:你去叫醒兩廂房的人,扶了老身快到後花園去察看,不要驚動外麵人家。

仆婦丫鬟應命齊,高燒蠟燭走如飛。前仰後退心驚恐,大膽同行四麵尋。處處石頭俱照看,重重亭閣近追蹤。燈光照耀明如晝,早見了,後麵花園半掩扉。鐵鎖已開拋在地,鎖環不合已參差。丫鬟仆婦齊聲喊,亂紛紛,回轉身來走似飛。

卻說這班人察看明白,一齊趕進上房,亂喊道:太夫人,了不得了!郡主與江媽找尋不見,後園門鐵鎖已開,兩個人俱無尋處。

夫人聞說怒衝衝,冷汗淋身坐不寧。倒在床中昏迷去,丫鬟仆婦喊高聲。悠悠一氣還魂轉,垂目悲呼恨不消。怒罵一聲淫賤女,何堪背母竟私逃。隻說你,相依乳母無妨礙,卻誰知,月下星前早已交。少女怎能通外客,這分明,江婆引誘與勾挑。況兼進喜將園管,自是開關易處分。日往月來應已久,也不知,怎生怎樣喪清標。今因受了崔家聘,恐露奸情自此逃。國戚皇親名望重,誰知敗壞在今朝。

啊唷,無恥的裙釵,你幹得好事麼!

崔家父母已行盤,聘禮收存改更難。半夜工夫逃了去,迎婚之日怎回言。他如要索親兒婦,難道說,燕玉淫奔往外逃?這個醜名傳出去,叫你那,父親朝內怎為官?無羞無恥無知女,全不怕,敗壞家風辱祖先。崔府迎親來這日,隻好把,就中委曲竟明言。天花亂墜難遮醜,定要興詞告到官。隻好順情從實訴,送回聘禮免牽連。冤家不是我親育,倒把這,重擔千斤要我挑。想到此間殊可恨,不如老命赴黃沙。夫人說到傷心處,氣塞咽喉兩淚漣。立刻叫傳江進喜,侍兒仆婦應聲連。夫人又叫飛煙進,喝罵妖精太放眠。兩個同逃全不曉,你還要,啼啼哭哭淚盈盈。今宵就算無知覺,難道你,平日之間看不明?賤婢通同瞞昧我,此時假意故喧嘩。終朝奉侍多詳細,快把真心向我言。侍女聽了心膽戰,進呼太太望寬容。千金向日原安穩,自從在,崔宅回來就改容。隻共江媽在一處,終日裏,啼啼哭哭淚漣漣。晚間奴婢先安寢,尚共江媽兩敘談。不料夜中逃出去,重重門戶未曾關。隻此是真無別事,飛煙等,敢將太太暗遮瞞。夫人見說稱奇事,為什麼,姨表之姻反不歡。隻聞仆婦如飛報,說道是,進喜酣呼尚在眠。叫了百聲方始醒,這時間,哭娘呼母好悲酸。夫人正要開言罵,早聽得,進喜悲呼到裏邊。

啊唷大夫人呀,我的母親不見了哩!

昨宵好好在房中,今日如何沒影蹤?半夜工夫逃了去,叫小的,何方尋覓走西東?夫人聽了怒重重,手拍床沿罵得凶。你母江媽真大膽,她竟敢,勾挑郡主喪家風。不端之事難追究,你快去,追趕回來罪尚輕。此刻五更天已亮,料她們,私逃不遠好追尋,如其賣法私相放,小奴才,你的殘生一旦空。進喜聞聽佯痛哭,連聲應諾下庭中。

啊唷,狠心的親娘呀!叫我往哪裏尋你?

一邊啼哭一邊行,喚母呼娘出院門。顧氏夫人心氣惱,黎明即起著衣衿。少停進喜回來稟,帶哭連聲沒處尋。郡主母親多不見,這情由,又難相問路旁人。望求太太垂憐憫,此事無幹進喜身。太郡聞言長歎氣,賤人連罵兩三聲。堂堂侯府千金女,竟做花前月下人。低喝一聲江進喜,暫寬你罪要當心。進喜僮仆心歡喜,叩首含悲假謝恩。退出房門稱造化,這番大難又離身。不談進喜房門事,且說夫人內室情。勉強梳妝更便服,來到那,曉雲軒內看分明。箱籠一切都還在,首飾釵環卻帶行。就命飛煙搬出去,其餘鎖在內房門。夫人方始歸房坐,隻氣得,如醉如癡合二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