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奏疏雖然引起了眾人的側目,但皇上卻沒當回事兒,他認為姚遠之這是做做表麵文章,於是安慰了幾句,以家國大義為由,拒絕了姚閣老的請辭,讓他繼續留在內閣。
皇上批複下來之後,姚遠之又上了第二道請辭疏,這一道奏疏言辭懇切的說自己的老母親年事已高,自己卻未曾在床前盡孝,之前母親病重對自己來說是一次警示,讓他深切的體會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況且姚閣老自己也已經五十多歲,這次大病之後,身體已經大不如前,若繼續留任首輔之位,恐怕會耽誤了朝政,所以請皇上開恩,準許自己回鄉致仕,侍奉老母,雲雲。
這一道奏疏被皇上留中未發。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很快被崇華殿的幾位閣老知曉,某些人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在姚遠之準備寫第三道奏疏的時候,皇上的心腹太監楊五福又來了。
姚遠之正在宋老夫人跟前侍奉湯藥,姚延恩代父出迎,把楊公公讓至前廳奉茶。
楊五福是帶著皇上的賞賜來的,姚家人自然不敢怠慢,一番跪拜謝恩之後,楊公公對姚延恩笑道:“皇上很是掛念老夫人的身體,所以叫咱過來瞧瞧,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皇上有話,不方便也得方便。
姚延恩先派人去老夫人房裏傳話,然後親自帶路,引著楊五福去看老夫人。
宋老夫人如今還糊塗著,她的記憶停留在姚遠之三十歲中探花那年,所以看見頭發胡子已經花白的兒子根本就不認識,若不是母子之間有一種天性的親密,她甚至都不讓姚遠之進她的屋子。
她現在已經把五官神態酷似父親的姚延恩當成了自己的兒子,見了姚延恩,便叫著姚遠之的乳名,攥著孫子的手不放開。
對於此事姚遠之著實苦惱了一陣子,不過經過這十來天的調理,眼見著老太太的身體漸漸地好轉,姚閣老便將此事漸漸地放下了。老太太認兒子還是認孫子什麼的都不重要了!
姚燕語對此事也有些無奈,除了跟家裏人解釋之外,她每天都會親自給老太太施針,以太乙神針針法和自己強大的內息調理老太太的腦神經和大腦記憶反射區,希望她能早一天想起所有的事情。
楊五福進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姚遠之給老母親喂湯藥,而宋老夫人正在找茬,說什麼也不喝藥,任憑姚遠之怎麼勸,她都說那一句話:我不認識你,誰知道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姚遠之萬般無奈,哭笑不得。
“老太太,皇上身邊的楊公公來瞧您了。”姚延恩上前去,半跪在老夫人跟前。
“懋哥兒,你來了。”老太太一看見大孫子,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姚延恩無奈的看了一眼姚遠之,‘懋’乃是父親的乳名,自己怎麼敢答應呢。
姚遠之瞪了他一眼:老太太叫你呢,還不敢進的應著。
姚延恩隻得答應著從姚遠之的手裏接過藥碗,自己嚐了一口藥,方又舀了一勺送到宋老夫人唇邊,溫聲道:“老太太,著藥不冷不熱,剛好用。”
“好。”宋老夫人乖乖的張嘴喝藥。
旁邊楊五福看了半日,見這老太太是真糊塗,便輕輕的歎了口氣。
楊五福從姚家離開的時候,又幫忙帶上了姚遠之的第三封請辭疏。
回到乾元殿後,楊公公把在姚府所見到的一切都如實彙報給皇上,皇上聽完之後沉吟半晌,方緩緩地歎道:“朕知道了。”
第二日早朝之後,皇上一道聖諭把姚遠之招到了乾元殿。
君臣二人摒棄了所有的內侍宮人密談了一個上午,姚遠之走後,皇上又分別召見了內閣的幾位閣老。
每位閣老在乾元殿裏留的時間長短不一,但每一個都是單獨覲見,與君密談,旁邊連端茶遞水的宮女都沒留,更別提史官等人。
所以景隆皇帝跟他的內閣大臣們到底談了什麼,眾人不得而知。
臘月二十三這日,皇上的聖旨終於下來了。
姚遠之上奏的請辭疏皇上準了,姚閣老以宰輔之尊致仕,享宰輔的一切尊榮俸祿。但隻許他辭官,卻不許還鄉,皇上的理由也十分的冠冕堂皇:雲都城裏有最好的太醫,姚老夫人留在京都更有利於養病。
對於這個結果,姚遠之很滿意,當即叩頭謝恩,山呼萬歲。
另外,皇上對於內閣的人員作了相應的調整,內閣首輔之職由封紹平繼任,陸常柏為次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