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在長期進行農村調查的基礎上,通過當下農村觀照傳統中國,進而建構起傳統中國社會的“理想圖式”。這種傳統中國的“理想圖式”或韋伯講的“理想類型”,是中國社會轉型的邏輯起點,也是社會科學研究文本敘事的邏輯起點。本書建構的傳統中國的“理想圖式”,包括“小農中國”、“帝製中國”、“儒教中國”與“士人中國”四大版塊(講版塊僅是從敘述結構上講)的組合,四者(也即小農經濟、帝國政治、儒家文化、士紳社會)構成四位一體、互為強化的有機整體。傳統中國社會的轉型,也就是此四者構成的有機整體的整體大轉型。因此,“小農中國”、“帝製中國”、“儒教中國”與“士人中國”,就構成本書第一編“傳統中國”的前四章。

這樣,“傳統中國”的“理想圖式”有了,接下來就是中國傳統社會轉型的文本敘事。本書借鑒黃仁宇先生《中國大曆史》與許倬雲先生《曆史大脈絡》的宏觀敘事模式,以潑墨山水的手法,直接勾勒中國社會政治轉型的大脈絡,而不受僵化的曆史分期及具體時間節點的束縛。本書認為中國社會政治轉型與重鑄的大脈絡有:“從天下國家到民族國家”、“從差序格局到平權格局”、“從為民做主到人民民主”、“從權力政治到政治文明”、“從官本到人本的文化建設”。它們就依次構成本書第二編“轉型與重鑄”的第六至第十章(當然,邏輯上在本編的起始章即第五章,先交代近代中國的“社會危機與整體轉型”問題)。

框架結構上的創意,構成本書最大的特色。當然,在本書的各個部分,筆者也嚐試了力圖展現政治學中國化的富有創意的努力。如在“帝製中國”一章,筆者就從“天下國家”、“政治早熟”、“打天下與治天下”、“以德治國”、“政治底色”五個層麵,來係統探討傳統中國政治的形態結構與治理機製。本書的另一特色是,試圖將傳統中國的經濟、政治、社會、文化四位糅成一體,以便從中把中國的社會政治構造及其運作機製理出個道道來。然而,此絕非易事。

另外,中華民族及其社會政治成長有其獨特的生態環境,此問題不便列入本書的主體框架,故在本書的引言部分予以交代。

三、中華民族的生態環境分析

每一民族都有自己成長的生態環境,這一生態環境對其社會政治模式與發展道路的選擇有重大影響。而且,越往前追溯,生態環境的影響就越大。

關於人類與其生存環境的關係問題,很早就受到人們的關注。《周易》就有“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易·係辭上》。)之類的全麵審視生存環境的主張。古希臘曆史學家希羅多德認為,地理環境提供了曆史與文化的自然背景和舞台場景,曆史事實與它聯係在一起才具有意義。文藝複興時期法國著名學者博丹認為,“某個民族的心理特點決定於這個民族賴以發展的自然條件的總和”(馮天瑜、何曉明、周積明:《中華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6頁。)。孟德斯鳩甚至認為,國家製度和文化類型也取決於地理環境,尤其是氣候。“熱帶民族的怯怠常常使這些民族成為奴隸,而寒冷氣候的民族的勇敢使他們能夠維護自己的自由。”他指出:“墨西哥和秘魯的專製國家都是接近赤道的;差不多所有自由的小民族在過去和現在都是接近兩極的。”(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273頁。)李大釗先生則從地理緯度角度,提出了所謂的“南道文明”與“北道文明”。“南道文明者,東洋文明也;北道文明者,西洋文明也。南道得太陽之恩惠多,受自然之賜予厚,故其文明為與自然和解、與同類和解之文明。北道得太陽之恩惠少,受自然之賜予嗇,故其文明為與自然奮鬥、與同類奮鬥之文明。”(李大釗:“東西文明根本之異點”,《言治》季刊第三冊。)很明顯,這些論斷都有地理環境決定論的嫌疑。固然我們不能苟同地理環境決定論,但無可否認,地理環境尤其是對一個國家的初始製度選擇有重大影響。黃仁宇先生明確指出:前後貫通看來,中國曆史發展當中有無可避免的地緣政治因素在,它的影響超過所有曆史人物及各朝代作為的總和。綜合起來可以歸並於亞洲大陸整體性所賦予曆史的影響(黃仁宇:《中國大曆史》,三聯書店1997年版,第23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