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口鍋(2 / 2)

“南澤,炎祈,好巧。”樓空率先打破沉默的尷尬,他拽了一下歐陽奕,又笑道:“一別多月,二位俱是風采更甚。”

玄真門專擅書法畫符的何書硯入魔而死,而大規模的弟子入魔是自九層塔傾覆始,歐陽奕素來心思深沉一些,看見唯一得了好處,由傳承帶著進階金丹的炎祈自然就有兩分不順眼,看在樓空的麵子上,卻不表露分毫。

楚南澤微微一笑,“鳳棲寶地,來找兩塊礦石罷了。樓空的琴,可是更進一層?”

風險亦是機遇,心魔肆虐,入魔者眾,但熬過一劫的人無一不是心境有所進步,以至實力增強。樓空心性豁達溫厚,當有所得。

“若能再聽一次炎祈的歌,或許就有進步了。”樓空目光灼灼地瞧著炎祈,顯見有同路而行的意思。他隻求鳳鳴,楚南澤和炎祈找的是鑄劍的礦材,二者並無衝突。

歐陽奕心思多些,可單看他反而未入魔道,便知他作為執棋者,格外理智清明,本就是陪同樓空而來,當然不會出言反對。

樓空看著炎祈,流露出請求之意。

炎祈不是敝帚自珍之人,何況隻是祭祀之歌,獸人不懂詩詞不知音律,然而隨口唱來的戰曲歌謠,始終有著獨特的魅力,炎祈樂於讓人讚美那一切。他點了點頭,清冷的麵容不生波瀾,但當他看向一個人的時候,便有無邊的清豔動人,“如君所願。”

當初歲寒峰上不苟言笑的小少年,終於是長成了如斯地步。有仙魔之姿,是為妖。喜琴韻文雅之人,都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無論山水人物,入心皆可成曲。

“我來即可。”楚南澤突出此言,連炎祈的眼睛都睜大了一些。他繼續笑看自家徒弟,“不然叫你去嗷麼?”

夜□□臨之際,篝火燃了起來,好似楚南澤在夢中、在幻境裏瞧見的那樣。楚南澤彈劍而歌,唱一個叫棄的孩子,唱他被族人冷淡相對,唱他日日修煉勤耕不綴,唱他跋涉過的千山萬水……

許是火光太過明亮熾熱,連皎月都映染紅光,冷冰冰的炎祈聽著聽著,眼底浮現明顯可見的笑意,臉上更有了人氣豔色,因為過於白皙透明的膚色無法遮掩。

炎祈:師父對我唱情歌簡直不能更開心!南澤果然最愛我了。

樓空還沉浸在餘韻之中,對音律不算感興趣的歐陽奕盯著對麵手牽在一起的兩個人,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不是我來,你打算好生自誇一番,還是作你那狼嘯之音?]

[還有狩獵歌、豐收曲、頌神歌……南澤你太害羞了。]

楚南澤接了這傳音,再瞧瞧紅了耳朵的是哪個,冷笑一聲,挑眉把人拉近,挨著他耳邊問:“你說什麼?”

“南澤……”

“……南澤劍仙,你們……”能收斂點嗎!歐陽奕覺得自己特別特別的亮,和前幾天遇見的佛修一樣,他差點伸手去摸自己一頭黑長直還在不在了。而自顧自沉浸於音律的奇妙的樓空真的把自己也把旁人當了空氣,完全物我兩忘,尷尬的隻有他一個人!

炎祈抬頭,帶著無比的驕傲開口:“我們已經結契了。”

獸人,就是這麼放得開,隔著獸世,炎祈還能昂首挺胸地表示他吃到肉了呢,然後被楚南澤揍……

“恭喜恭喜。”樓空回過神來聽到這一句,隻稍微停頓一下,立刻滿麵笑容地賀喜了。

炎祈容貌好,天賦佳,心性過人,又喜劍術,正和楚南澤意趣相投,可不天造地設的一對?樓空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都是楚南澤養出來的,能不合楚南澤胃口麼?難怪好友多年不收徒,一收就那般看重,終生大事,是該看重。

歐陽奕:“……恭喜。”

最後兩個字是在炎祈直勾勾的目光下憋出來的。重點不是結不結契,而是秀恩愛可恥啊!

炎祈淡定地開口:“同喜同喜。”

楚南澤:“……”

徒弟還是少說話好了。

而歐陽奕默默地看了樓空一眼。

樓空方才似有所悟,但取出鳳詔一彈奏,又怎麼都不對味。他試了幾回,不是錯音便是氣力不續,要麼便空有其形,不見神采。要說炎祈是自有信仰,天性使之,那麼楚南澤怎麼做到的融情甚至共情?

自古就有癡人癡事,樓空也是個會犯癡的人,他撥著琴弦,一坐是一夜到天明。曲子彈了一遍遍,其他人會認為已經夠完美了,隻有真正聽懂的人才知道,失去所有原本神韻的歌,已然成了新的陌生的曲子。

琴音傳的很遠,八百裏的鳳池,深不見底。而最底下是一座無人可以尋見的水晶宮,而紅木大床上有人慵懶地躺著,皺著眉掀開幾重輕紗,“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