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口鍋(2 / 2)

幸而旁人聽不見這兩位交談,不然腦補的高大上形象得崩個幹淨。

相愛的人有分歧賭個氣算是情♂趣,再說楚南澤和炎祈的分歧還在於都把對方看得比自身重,這麼拌一拌嘴,並不算什麼,亂了師徒應有的禮節,更是無關痛癢。另一對師徒則沒有那般好運氣。

華羽說過要找庚瑤,就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改變主意。天下大亂都和他無幹,大劫將至,他若不是局中人,定不會隨意插手,能入華羽眼中的人也好,物也罷,實在太少。而最最重要的,必然是有血脈之親的金翅大鵬。

頗有好感的小師弟同師侄一起消失,華羽找不到人,想管閑事都沒辦法,好在這兩個都是氣運過人,不必太擔心。而清毓算的那卦,他記在心上,離了祁連往東南去,全是為了不省心的兩個徒弟。

東南方向,水木相生,華羽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一個地方來,於是他這一行也算是直奔目的地。清毓所言的劫數,令他有了不好的猜想,他所記住的地方,正是鴉殺出世之處,是風神鴉的族地,是……一族殞命之處。水木相生是個靈蘊豐富的好地方,然而盡皆屬陰,可養陰魂,他隻怕繼庚瑤出了事以後,鴉殺也不好了。

祁連宗由於曆來兼收並蓄,宗主開明,門下弟子雖有些不像樣的,更多的還是守住了本心,倒是萬劍穀自詡劍心堅定,劍修一朝入魔墮落得比誰都快,濫殺的魔劍修亦更危險。北域的佛修聽說也有不少入執了,由此可見,魔修這一回是來了筆大的,且往日零散的魔修,竟然大張旗鼓地弄出了一個天棄教,道門四分五裂,魔門一統……平靜不過暫時而已。

華羽想了一想,便放到一邊去了。他心裏十分堵著,一如那日被庚瑤一劍穿心,預感不祥。

事實上,他的預感不錯。若是沒有清毓那一卦,若是華羽對此事再慢待一點兒,他要有的,大概就是兩個入魔的徒弟了。在局勢漸穩的如今,他的兩個弟子反而保不住?

“庚瑤,你要做什麼!”華羽眼見鴉殺一身黑衣,站在一塊石碑麵前,周身是掩不住的陰鬱之氣。

庚瑤手中袖刀小巧玲瓏,精致的刀身上繞著魔紋,顯然已是魔寶。而這柄刀如今插在鴉殺腹部,源源不絕地往他丹田傾注魔氣。現在入魔顯得太簡單,稍微入了障就難以挽回,好似天地間靈氣一夕之間變了樣,混了許多魔氣濁氣進去。有此情況,再加上外部壓力,鴉殺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快撐不住入魔了。

俏麗女子唇角輕勾,靨邊梨渦清淺,盛滿了春日的和煦陽光,庚瑤總是愛這麼笑,溫溫和和的,骨子裏又有種執拗勁。她把這種執拗全用在了此刻,用在了她師兄身上,綿軟的嗓子摻著蜜糖,說出來的話更甚於剜心,“你的族人都死了,你為什麼還好好地活著呢?”

鴉殺同樣已經在外結過了元嬰,可神風穀埋葬了千百風神鴉的屍身,陰氣纏住鴉殺,勒緊了他漸漸迷失的神智。冷厲的麵容上浮現出無助的神色,“師父……”

他的師父的確及時趕到了。

“執迷不悟!”華羽一招攝去庚瑤的袖刀,畫著燦金眼線的眼角上挑,“庚瑤,你對為師不滿?”

庚瑤甜甜地笑著,透出幾分詭異,她繼續以話語擾亂鴉殺的神智,“師兄,師父來救你了是不是?像多年前一樣,可是你要知道,我們的師尊啊,那樣高高在上,是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更不會把人放在心上。”

話說到後麵,真的出現極深的怨憎,她深深地看向華羽,單手摸向石碑,又笑,“瞧,他當年若早來一些,風神鴉一族會族滅麼?他幾乎無所不能,可他救下了我們的族人麼?”

庚瑤也是一族遺孤,同樣為華羽所救。華羽對失去族人的妖修,總有種說不明的同情,又或許是同病相憐,然而他想不到的,是庚瑤怨恨他竟隻為了如此荒謬的原因。

“鴉殺,過來。”華羽已經不再看庚瑤了,他是個驕傲至極的人,不願意同人解釋,被誤解後,不過是……不過是把人視作無物,他不欠誰的。

穿著華美長袍的男子伸出手,天地美景在他麵前也要失色,和那一天一樣,華羽對鴉殺說,“隨我回棲梧峰吧。”

鴉殺眼底閃過動搖,終於恢複了正常。他穿黑衣,一身殺氣,以殺為名,但他站在華羽身後,一身浩然之氣。風神鴉,沾了神字,哪有那麼容易墮落?

“刀……還我……”庚瑤望向雙雙離開的兩個人,華羽給鴉殺療傷,不分一絲餘光給旁人。

是了,華羽這次依舊放過庚瑤,師徒情分卻斷的一幹二淨。

袖刀被折作兩截,華羽並不回頭,任誰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鴉殺最後看了一眼庚瑤,眼神無比複雜,但當他看向華羽的背影時,竟是無比的繾綣深情。

庚瑤嗤笑一聲,盯住斷裂的袖刀,手微微顫抖一下,到底頭也不回地,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