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下麵是我自己手打的啦~

番外三 漢廣

那束光從黑暗深處刺進來,令她一顫,以為看見了日光。

待光輪漸漸移近,才明白錯了,這暗如永夜的牢中哪有天日可睹,來的是一盞燈。

這燈光彷如月輪,平日獄卒拎的風燈隻如鬼火熒熒。

她蜷身向陰濕的壁角縮去,眯了眼,久不見日光目力已弱,迎光隻覺一陣刺痛。

那光亮停在牢門前,卻是盞宮燈。

提燈的人斂聲垂首,低綰雙鬟。

身後另有一人,隱在風帽下,不辨形貌。

獄卒上前窸窸窣窣打開牢門鎖鏈,恭然道:“犯婦盈娘在此。”

“帶她出來”

風帽之下,出聲的是個婦人,語聲清冷得很。

籠門軋軋帶起一股黴味,獄卒進去,將蜷縮在一堆破絮裏的女犯拽起。

女犯身量輕飄,隻一鬆手便委頓在地。

宮燈前移,照見她身上汙髒,蓬發將麵容都擋了,憔悴不堪。

風帽下的婦人歎一口氣。

盈娘伏在冰冷地上,從這歎息中聽出惻隱之意,竭力抬起無力頸項,投去哀求目光。

眼前是披風曳地,露出一截宮緞,有華美幽冷的光澤。

她伸手想抓住那一角美如昔日的衣角。

宮裝婦人略退了半步,沉聲吩咐:“將她熟悉潔淨”

外麵已是深宵,露冷月白。

盈娘隻仰頭看了一眼月亮的模樣,便被送入一輛馬車,厚氈落下,廂壁密不透風。

濕發還未幹透,新換上的潔淨布衣大約是給臨行囚犯穿的。

撫著手臂上肌膚,牢獄之中已磨得粗澀,未曾照鏡,不知這張枯臉枯成什麼模樣。

下獄三月來第一回熟悉,看著從頭到腳衝下的泥垢,幾疑這幅皮囊殘軀已不屬於自己。

她伏下,細撫車內軟緞坐墊,比起森冷地牢,車廂中已算極樂,便死在此間也知足了。

馬蹄聲疾,車輪轉馳,這一程走得比她想的還要久。

終於停下來,車簾挑起,夜風灌進,帶來令她心口一悸的熟悉甜香。

扶著車轅下來,落地時雙膝軟軟,盈娘望著眼前黑沉沉籠罩在夜霧中的府邸,一時失魂。

三個月前,這裏還是赫赫的相府。

如今落葉滿階,滿目肅殺,隻見月懸孤簷,烏鵲繞樹,半絲人聲也無。

仰首忘了那扇門,盈娘生生打個寒戰,想起了當日朱門濺血的慘象。

那一次,狼煙衝破京師榮華,兵圍相府,馬踏玉階,她在房裏聽見馬嘶人叫,幼童驚啼,刀劍鐵甲帶著血腥氣撞開了女眷們的內院,家仆跪了一地,不跪的全被屠戮當場,死屍橫路,流血滿地……她嚇得魂都丟了,戰戰兢兢隨著女眷們被押到門前,見到了森然列陣的禁軍,和那個刀劍寒光拱映下,端坐馬車,素顏覆霜的女子。

豫章王妃。

想起這名諱,她又是一寒,仿佛再次被當日那霜雪似的目光穿透。

不想此生還能歸來,這相府,這內院,這廣築。

他給她的居處,在相府內苑南隅,曲水相隔,小橋連通,取名廣築。

此間歲月與別處不同,流光仿佛不會經過,隻有晝深夜長的清寂,連飛鳥掠過也自輕悄。

說是廣築,隻不過是個小巧別院——昔日她問他廣在何處,他笑而不答。

囚在天牢石室裏,無數次想到這裏,再不覺方寸寂寥,若到黃泉下還能遇著他,她要對他說,這廣築是世間至美的地方。

她陷在恍惚裏,任人擺布,像隻飽受驚嚇的幼貓。

昔日相府深閉的門開了,裏頭森然幽寂,蜿蜒亮起一路宮燈,照著去向廣築的路。

將她帶出天牢的婦人,披著連身遮顏的風帽,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頭,直到走過曲橋,到了燈火明亮的廣築門口,才駐足拂下風帽,回頭囑咐道:“見了貴人需恭敬,好好對答,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