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浮。如果給少年再配個煙杆什麼的,大概就和走在那條名為吉原的花街上縱欲過度未老先衰的嫖客沒有兩樣了。
少年邋遢又輕浮的樣子之下,眼神卻並不遊移,沒有對偶爾擦肩而過的人投入絲毫的注意力。
除了眼神之外,少年就好像是這條破敗的街上隨處可見的雜碎。
從清冷的街上,一路拖曳著腳步聲,然後七彎八拐地走進一條小巷,最後迂回地來到了整個靜靈庭的中央地帶。
這樣的迂回,大概可能隻是想甩掉一些小尾巴。
高大的靜靈壁阻隔了外界的視線,表麵被塗刷成白色,幾乎沒有任何的交流,門口的守衛就為他抬起了大門,而少年也隻是點了個頭致意就走進靜靈壁裏,看起來是熟門熟路的樣子。
“我回來了。”
“哦呀,終於回來了,怎麼這麼晚?”
聽見玄關處的響聲,婦人背對著門開口詢問。
“媽媽已經吃過了,飯菜還熱著,趕緊去吃飯。”
這麼多年,即使自己已經從幼童長成少年,她的口吻還都是沒有變。在自己這裏,她永遠都是用“媽媽”自稱,像是哄小孩一樣。
“已經吃過了,不是說過不要等門的嗎?”
看著都沒有抬眼的婦人正在專心致誌地寫著手頭的東西,少年放輕腳步聲,企圖走回房間去放置物品和換衣服。
“吃過了啊,吃過了也去喝點湯嘛,媽媽今天做了好久的。啊啊,予和的衣服怎麼成這樣啦!”
計劃落空,還是被發現了。
“有事要處理的啊,沒辦法。”
少年雙手合十,神色頗有些無奈,一副“你還是饒了我吧”的樣子。
“真是的,和你爸爸一個德行。先去換衣服和洗澡吧。”
“唔唔唔。”
少年忙不迭地點頭,飛快地走進臥室。
這大概隻是這位少年的日常吧。
屏息之後是均勻的呼吸,前一刻覺得自己融入造化,後一刻意守丹田,覺得造化自在於胸。書房中塵封著墨香,筆尖出墨色澤致密綿長,輕勻緩和的摩攃聲與紙上溢出。
風不定,人初靜。風聲漸漸之後,卻已是深夜。
少年凝視著紙鎮之下的宣紙,還是歎了口氣。
“還是沒有爸爸寫的好啊。”
小心翼翼地掀開書,夾在書中的是一張已經經過初裱的宣紙,不僅邊上用過布料,而且紙張厚實,透露著紫檀的幽香。上麵隻有一個字,也是自己的名字,一個淋漓盡致的“和”。
也就是從見到這張字開始,自己才覺得,這麼好的書道如果真的就此斷絕了,是一件非常可惜和遺憾的事情,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才明白,作為那個男人的兒子生下來背負的究竟是什麼。
靜靈庭第一場初雪的早晨,因為外麵的積雪而分外明亮的房間,聽母親說過,自己也是在這樣一個又明媚卻又有著積雪的日子出生的。渾渾噩噩地從床上起身,卻看到原本應該亂得毫無章法可言的書桌上,書本,紙張,還有文件都分門別類地整理好置於桌的一角。不禁覺得十分疑惑,反正自己在六番隊這裏也不會久留,有什麼必要收拾得如此整潔,這樣想的自己,對於六番隊的臨時住所,沒有絲毫整理的欲望。
走近看,好半晌,自己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桌上隻有一幅字,上麵寫著“和”,殷虹的落款圖章上,印著的,是父親的本名“惣右介”。但這枚圖章,自己從沒見過爸爸用在公文上,估計是私章。
當時根本沒有時間細細地去品字,隻是飛快地把那張字收納起來,免得被旁人看到。
藍染惣右介,大逆不道的罪人,自私無聊的野心家。而,作為他獨子的自己,現在,隻能藏匿在六番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