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這陰宅也算華貴大氣,特別是那樽雙棺。
流羽竟真的遵守諾言,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打造了一樽精致雙棺,然而當沈茹月看清那樽雙棺時,卻已驚訝的再也不能言語。
麵前的棺木由完整的大塊金絲楠木雕成,棺體上有黑底紅紋的繪花,一雙栩栩如生的龍鳳由黃金打造而後鑲入棺身,想來流羽在最後一刻還是認可了流觴的王位,然而除開這些,讓沈茹月驚駭的是這樽雙棺竟與她當年在蒙荒古墓中見到的一模一樣。
她不可置信的撲到那棺木前,細細看來,棺木上的龍鳳,無論是色澤還是細節,都與記憶裏如出一轍。
她不禁癱坐在地,回過頭去看周圍的墓室,才發覺其結構也與那間古墓類似,繼而她又自懷中掏出那枚隨身帶了許多年的血玉戒指,凝視間才忽然恍然大悟。
沈茹月麵上露出自嘲的笑意,眸子裏卻噙了淚滴,心下隻歎天意弄人,她曾費盡心力尋找這兩樣最重要的線索,而今終於出現在她眼前,卻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見她忽然又哭又笑,流觴忙步至她身邊將她擁入懷中,關切相問:“這是怎麼了?”
觸上那燦若辰星的瞳眸,沈茹月的一顆心終於重又平靜下來,她緩緩伸出手去,觸上近在咫尺的眉宇,臉上卻已換做柔和笑意。
她便指了指麵前的雙棺對他道:“方才忽然想起一個很長的故事,日後隻我們兩人躺在這裏,時間還久,我再慢慢說與你聽,可好?”
流觴愣了片刻,繼而伸手替她拭去眼角墜落的那顆淚滴,繼而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押送她們的將領也已將兩隻酒觴遞到她們麵前,接過酒觴時,沈茹月注意到那人正是當日宏肅宮前允她入內的將領,便對他點了點頭,以示當日謝意。
待酒觴中盛滿酒,那名將領便退至一旁對他們二人道:“吉時已到,二位主子請上路吧。”
沈茹月看著流觴,與他久久相視,忽覺這情景像極了拜堂成親的合巹酒,便禁不住展露笑顏,於是對流觴道:“這一杯酒便算補了當日的合巹之禮,你道可好?”
“好。”流觴毫不猶豫的應了,舉起酒杯來與她相擁而飲。
隨著已空的酒觴擲地有聲,這糾結了半生的兩個人也總算是實現了當日允諾於天地間的誓言。
一個月後,送葬的隊伍歸至太鄴,那名押送流觴的將領也因順利完成任務而受到了封賞,故而一到太鄴便風塵仆仆的先入宮見了新登基的大肅始皇,而後才回了自家府宅。
身著襦襖的少婦早早的便在廊下相盼,盼來了那人卻也隻是垂下頭羞澀一笑,低聲道了一句:“也不曾等許久,不過立了片刻,夫君就到了。”說話間,又把那一雙冷風裏凍得冰冷的手往袖子裏藏深了些。
回到屋子裏,酒菜已備好,那少婦親自取了酒壺來與夫君斟滿杯盞,燈燭搖曳下一張如花容顏才愈發嬌媚,但見她柳葉眉兒微彎,桃花眼兒微翹,櫻唇小巧、不點而紅,尤是那眉間一點朱砂,直叫人心生憐愛。
那年少的將領看著便不覺癡了去,已至撒了手裏的酒也不知,直到那少婦嬌滴滴的喚了兩三聲相公才算回過身來,又索性就著那柔荑將溫香軟玉拉進了懷中。
許多日不曾親近的隱忍,便在這一刻放縱開來,年經將領正欲尋了那朱唇吻上,卻被一隻纖指硬生生擋了回來,又見麵前佳人撅著嘴相問:“奴家所求之事,相公可有辦妥。”
那將領總算尋回些理智,便擁了愛妻在懷中道:“娘子交代之事,為夫怎會攜帶,那毒酒早已被我掉包,墓門處也留了缺口,不過能不能逃出來,還要看他們的造化。”
“如此便好,也算報了她救命之恩,心下可安。”少婦倚在夫君懷中露出笑顏,卻又聽到那溫柔似雨的聲音自耳畔傳來:“阿淵……我去與大王辭了官,我們二人歸隱田間可好……”
他話還未說完卻又被那隻纖指擋在了唇間,少婦臉上則已露出怨懟神情,刻意壓低了聲音埋怨道:“說過多少次,莫要喚我真名,小心隔牆有耳。”
“所以為夫才想辭官歸隱,你我二人隱姓埋名,遊曆天下,當真好不快活!”年輕將領慌忙爭辯,說到後來卻已將那一副美好的畫卷鋪展在愛妻麵前。
那少婦果然受用,麵上笑意立刻柔婉起來,隻將腦袋往丈夫的頸窩了又埋深了些,方才紅了臉聲音如蚊呐道:“一切但憑夫君做主。”
“當時明月,飲流觴。柳蔓深深,杏成行。明月光,江水長。雲巷深深,桂酒香……”
記憶裏熟悉的歌聲仿佛還飄蕩在瀛江之上,隻是那瀛江水卻已載滿了無盡的滄桑,似一位飽經風霜的老者,以悠然的語調緩緩講述埋藏在時光縫隙之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