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說張鐸今天有些公務,要明天才能回來,晚上先吃個便飯,一切等明天再說。
飯桌上菜肴很簡單,大龍一臉愧疚的說:“兄弟們,寒酸了點,公務餐標準卡得死,改天我做東,哥兒幾個去吃點像樣的。”
這一頓飯氛圍很好,但我很是憂傷,因為這裏還缺了一個人--王軍!這個當年最愛喝酒的家夥,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同兄弟們這麼暢快的舉杯了。
整個飯局下來,誰都沒有提及王軍,老四和賴皮強在車上就聽我說過王軍出事的消息,我估計黑鯊既然比我們早來,也應該是知道情況了,這是一次老友重逢,是應該高興的,所以大家都很默契,誰都不想做那個掃興的人。
這一頓飯吃得雖然簡單,但聊的話題讓人時而大笑時而唏噓,飯後,招待所的戰士收拾殘局,我們各自被引導著回房,大龍把老四和賴皮強安排在一個房間,而我和蟹子住一個房間,我和蟹子洗後又單獨敘了敘舊,他現在在老家縣城的林業局裏當差,雖然沒什麼實權,但也享受副處級待遇,閑暇時拉拉二胡釣釣魚,日子過得倒也清閑,由於是少數民族的緣故,計劃生育政策有一定的照顧,嫂子又給他生了個白胖小子,來前蟹子說他兒子還在他頭上“渦了一泡童子尿”,蟹子說起兒子在他頭上尿尿的時候,眼睛眯瞪著一副極度享受的樣子,搞得我甚是羨慕。我心想,所謂的特勤五虎或許就數這個看上去最木訥的蟹子過得最愜意了,不過想想,其實主要還是心態的問題,如果讓我去林業局混個閑差,我可能會過得異常痛苦,而蟹子卻把這種平淡的日子過得很是滿足。
蟹子沒心沒肺的,我和他聊完話音剛落,就聽到他呼嚕聲大起,我望著橫躺在床上的蟹子想,除了那身變態的肌肉,誰能看出我對麵的這個小個子男人,曾經是叱吒西北,甚至臨近五國的極端份子都聞名喪膽的黑鯊?
看著蟹子睡得這麼香,而我卻怎麼也睡不著,我掏出手機翻看了周雨萱發過來的短信,周雨萱傳達給我迷惘和傷悲似乎不僅限於他父親的離世,從她的字裏行間裏,我感受到了她的矛盾和糾結,她對我說,父親的遺願是希望把她的後半生托付給趙子龍,而趙子龍也極其上心,以一個孝子的身份料理後事,招待親朋,把持企業不失控,籌劃財產分割,才幾天人就瘦了一圈。
不知道為什麼,在周雨萱描述趙子龍是如何賣力,如何能幹的時,尤其是提到他消瘦一圈的時候,我竟然有一種酸楚,像是一個初戀的孩子灌了滿肚子醋一樣,酸溜溜的,不過周雨萱似乎也了解我小心眼的脾性,她有個短信似乎是在安慰我,說是:大叔,我現在好想你,比任何時候都想。
我發現我是一個出爾反爾、反複無常的人,一時想要和這個女孩一生終老,一時又想起離去的劉默和徐睿,心糾結得像根擰巴的麻花,滿肚子的愧疚,時而我又覺得自己配不上這麼一個姑娘,我不再年輕的年紀,我落魄的生活,我不堪的過往,我迷惘的未來,所有這些,這都讓我深深地自卑,現在她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年輕俊傑,對她即是真心,又比我有能力,周雨萱跟著他,絕對會比吊死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要幸福得多,我望著手機屏散發出來的淡淡藍光發呆,張佳琪,該做決定了,還是放手吧。
我被一陳淒礪的二胡聲弄醒,揉揉眼睛伸個懶腰,聽到聲音是從招待所外麵的院子裏傳來的,我苦笑著,這家夥也還是沒改掉這個習慣,也不怕驚擾到其他人。
簡單洗漱後出門,我看到兩個戰士皺著眉頭在旁邊低聲咕嚕,由於我出來得很突然,隱約聽到一句罵人的話,似乎是在表達對蟹子的不滿,見我出來,他們連忙住嘴,低頭準備走開。
我有些生氣,最看不得在別人背後罵人,何況他們罵的還是我視為兄長的蟹子,我厲聲喝道:“站住,嘀咕什麼呢?”
兩個小子唰地站定,轉過身來,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我還不解氣,繼續道:“你們才幾歲?還有沒有點禮貌?還懂不懂得尊重老同誌?太不像話了!”
我本以為這兩個毛孩子訓兩句解解氣也就算了,沒想到我話音剛落,其中一個二年度兵就不樂意聽了,他抬起本來還低著的頭,迎著我的目光說道:“年紀大了不起啊?半夜三更來,搞得雞飛狗跳的,我們連夜整理房子,做飯,你們吃完倒頭就睡,我們幹到幾點你知道嗎?大清早還沒起床就拉個破二胡,有你們這麼折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