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繁花盛放,螢光如夢。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遙遠,很陌生。

“寧朝?”

少年不再管螢火燈籠,偏過頭靜靜看他,眉眼靈動,蘊滿三春生色,明明是熟悉的容顏,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他露出小虎牙,笑得像個開心的孩子,天真爛漫的,像是灑落的日光,純粹得簡直叫人心悸。

“來,一起賞花。”

花樹上他對他伸出手,這一瞬間,便抵過千年。

最初的那一刻,是寧暮,沒有錯的,他們有那麼美的相遇,宿命一般,生而便該在那夜裏遇到他的。除了偌大的玉山,除了西王宮的奴仆,就隻是孤家寡人,所以注定要他遇到寧暮。

可是又是哪裏出了錯,最後的那一眼,那一句話,懷裏最後的氣息,維持他千年癡狂的眷戀,卻不是他?

是寧朝?

歲月太遠記憶太單薄,如果此時閉上眼,想起來的片段還能多少。越是少便越是珍貴。浮現在心頭被定格的臉,一個相遇一個永別,每個定格都是他千年的劫和贖。可有一半是錯的,屬於另一個人。

寧暮。寧朝。寧朝。寧暮。

朝朝暮暮,生生死死;此心此情,無怨無悔——如此絢麗華美的開場,結局卻是一個笑話。

冰封裏傳來碎裂的聲音,然而太細微,不好分辨,或許隻是幻覺。

鈺夜皺眉看著冰裏的西王,他已經放棄了掙紮,在冰裏隻維持著閉目躬身的姿勢,像是在忍受著苦痛的瞬間被定格。

沉淪千年的迷夢,一朝醒來,卻不如不醒,可是他還是做了那個惡人,生生毀了曦玄最後的支撐。可無論是寧朝還是寧暮,大概都不想在他們不在後,曦玄過著這般瘋狂痛苦的日子吧。寧暮那般灑脫的人,燈滅之後萬事皆休,最願意的應該就是完全消失在天地間,不留下任何痕跡,怎麼願意還有活著的人對他牽扯不休?而寧朝,無論最後他和曦玄鬧到了什麼地步,最初時他對曦玄那般深厚的感恩傾慕都沒有真正消散過,死前甚至不惜做了最不願意的事情——假扮成寧暮,希冀和囑咐曦玄今後能好好的活著。

這個故事裏,如果要說錯的話,大概就錯在曦玄從來沒看清過,非得要在涼薄清夜裏尋一份屬於自己的光。寧暮便是光,也隻是螢火,冷的,暖不了自己,更暖不了別人。

寧朝是暖的,可一開始不是他,對曦玄而言,那又怎麼樣呢?

生年大醉不堪休,遠道行人無處愁

最是涼薄清秋夜,落花夢裏覆白頭。

他隻能閉上眼,沉沉歎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二章(The end)

李不醒的時候,身邊隻有兩名垂髫仙童,一個低著頭打瞌睡,一個正百無聊賴的衝一邊的爐子發呆。見他醒了,兩名仙童神色都雀躍起來,無聊的那位立即跑了出去,打瞌睡的睡眼惺忪地跟他說話。

“真君果然厲害,算得仙人大約是這個時候醒呢。”

可是算準了時間,除了仙童,卻也無人在旁。

李不心一沉,他什麼都來不及醒,盯著那仙童陰沉沉問:“他在哪裏?”

仙童卻是個聰明的,李不沒明指,卻曉得說得是誰,撇嘴道:“李潛個不中用的,拖了你走了幾步,自己就暈了,真君說是傷心所致,就是哭暈了。他醒來後來看了你兩次,聽說你快醒了,便說去為你弄些好吃的,想必此刻又借著其他的童子的手在後山折騰呢。”

話嘮叨完,鈺夜真君便來了,見了噬天狡依舊沒有什麼好臉色,把一個小木盒子往他身上一丟。李不接到手一看,裏頭正是他那粒差點耗盡性命的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