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的。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我們確曾有過這麼多錢。我們已經習慣了,

我們已適應那種混亂的局麵。一個沒有經曆過那個時代的外國人從邏輯上推

理一定會這樣想:一個雞蛋在奧地利的價錢相當於過去一輛豪華的汽車,而

後來在德國竟高達四十億馬克—幾乎相當於以前大柏林市全部房屋的地皮

價—在這樣的年代,人們一定以為,婦女們披頭散發,發瘋似地在街上匆

匆而過,店鋪裏一片荒涼,因為什麼物品都買不到了。尤其是戲院和娛樂場

所全都空空蕩蕩。然而,使你不姓驚奇的是,情況恰恰相反。人們要求生活

連續性的意誌遠遠勝過貨幣的不穩定性。在那金融一片混亂之中,日常生活

都幾乎不受幹擾地在繼續。但就個人來說,變化都很大。富人們變窮了,因

為他們存在銀行裏的錢在大量發行紙幣中流失了;而投機家們卻變富了。不

過,飛輪始終是以自己的節奏在旋轉,毫不停頓,從不關心個別人的命運。

麵包師烤他的麵包,鞋匠做他的皮靴,作家寫他的書,農民耕他的地,列車

正常運行,報紙在每天早晨的慣常時刻送到門口,而且恰恰是那些娛樂場所、

酒巴間和戲院總是座無虛席。因為正是這種意想不到的事—以往最穩定的

貨幣現在天天貶值,從而使人們更看重生活—工作、愛情、友誼、藝術和

自然—的真正價值。處於災難之中的整個民族生活得比以往更富有情趣、

更充滿活力;小夥子和姑娘們上山遠足,回家時已曬得膚色黝黑;舞廳裏的

音樂一直演奏到深夜;新的工廠和商店在四處興建;我自己都幾乎不敢相信

我在那幾年的生活和工作竟會比以往更朝氣蓬勃。我們以前認為重要的東

西,現在變得更重要了;我們在奧地利從未有象在那混亂的幾年裏更熱愛藝

術,因為由於金錢的背叛,我們覺得自己心中這種永恒的東西—藝術才真

正可靠。

例如,我從未在那最艱難的日子裏忘記去看歌劇。去看歌劇的人要在半

明半暗的街道上摸索著走,因為由於缺煤而不得不限製照明;看一次歌劇要

用一大把鈔票才能買到一張頂層樓座的票。這筆錢在從前足夠訂一年的包

廂。由於劇場內沒有暖氣,觀眾得穿著大衣看戲,並且靠和鄰座的觀眾緊擠

在一起來取暖;從前,場內的男人穿的是製服,女士穿的是長裙,相映成輝,

而現在,場內是一片灰色,單調、暗淡!誰也不知道上演的歌劇下星期是否

能夠繼續演出,如果貨幣一直貶值下去而運來的煤僅僅隻夠用一個星期的

話,在那座象皇家劇院那樣富麗堂皇的豪華劇院裏,一切顯得倍加淒涼,樂

隊的演奏員坐在樂譜架旁,身穿破舊的燕尾服也同樣顯得暗淡無光。他們麵

色憔悴。由於一切匱乏而已精疲力竭。在那座變得陰森森的副院裏,我們自

己也象幽靈一樣。當指揮舉起指揮棒,帷幕徐徐拉開以後,演出從未有過那

樣精彩。每一個歌唱演員,每一個樂師都竭盡全力,因為大家都覺得,也許

在這座可愛的劇院裏,這是最後一次演出了。我們悉心傾聽,精神之集中,

----------------------- 頁麵166-----------------------

是前所未有的,因為我們也覺得,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我們大家—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