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坐了起來,打開燈。
安德在被子裏蜷縮成一團,似乎一切正常。他有些遲疑地掀起了被子,他的弟弟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緊緊環抱著自己的雙腿,身上的每一絲肌肉都在顫唞,冷汗大滴大滴地滲了出來,潤濕了身下的床單。“安德?”他搖了搖對方的肩膀,“你還好嗎?”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也許是個惡夢。他想著,扳過對方的身體,卻看見枕頭上一大塊鮮紅的血跡。
“安德!”他驚叫起來,他的弟弟在睡夢中咬著自己的手,如此用力,以至於血流的到處都是。“快醒醒!”
他伸手想將對方打醒,卻在碰到對方之前就被那鐵鉗般的手握住了胳膊。安德醒了過來,那雙他熟悉的湛藍雙眼在白熾燈的光線下看上去近乎透明,像是某種無機質的東西,冰冷,鋒利,如同一柄磨好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目光讓他恐懼,想要抽身而出,但手腕卻被對方攥著,動彈不得。
彼得想起了那些被自己解剖的鬆鼠,四肢被釘住,隻能任由折疊刀切開自己的胸膛,取出內髒,最後心髒被刺穿,毫無反抗之力地死去。
他想喚醒自己的弟弟,結果卻喚醒了別的什麼東西。
安德突然鬆開手,將他推到一旁,從他身邊跑開了。
彼得仰麵倒在了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對方並沒有扼住他的脖子或者用其他的辦法阻止他的呼吸,但他在對方的麵前,卻沒有任何吸氣的力量。好像他的身體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勇氣,徹底絕望,停止了全部的機能靜待死亡。他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這太荒謬了,他竟然為自己的劫後餘生喜極而泣。
他從來沒感覺過自己離死神是如此之近,在戰場上的時候沒有,甚至醫生宣布他的絕症時也沒有。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就看淡了生死,他的人生了無遺憾,生命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麼可留戀的了。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他還想繼續活下去,永生永世地活下去,而為了這個目的,他會盡一切努力。
浴室裏傳來的嘩啦啦的水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隻顧著想自己了,卻忘記了安德是什麼感受。他沒見過弟弟這個樣子,超越了冷酷,仿佛是一台完美的殺戮機器,隻需要按下對應的鍵就能置人於死地。不,他見過,所有人都見過,最後一戰的錄像在地球上被廣為傳閱,人們一次又一次地欣賞著蟲族的母星被毀滅,安德下達了發射的指令,那一瞬間弟弟的表情就如同剛才那樣。沒有感情,隻有目標。
他都做了些什麼?彼得回想著這兩場任務裏發生的每一件事。第一場任務,安德的痛下殺手還可以說是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不得不如此選擇。事實上,他發現安德已經比戰爭時期優柔寡斷了許多,如果是在過去,安德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殺掉林,而不會抱著可以在她的寂靜嶺中尋求生機的不切實際的希望。因此在第二場任務中,他會不斷地給安德施加壓力,他想要弟弟重新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他們所有的人,殺死阿方索是不必要的,殺死柯蒂斯也是不必要的,之所以要殺他們,為的是斬草除根,不給他們任何反抗的機會。
在內心深處,他希望安德能變回戰爭時期的狀態,在他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他的求生本能主導了他的決策。即使是要斬草除根,也可以安排其他人去執行,他自己也能開槍,斯科特也不會介意代勞,但他卻強迫安德親手殺掉不該死的人。他在做的事情,和格拉夫過去對安德的方式有什麼區別?他們都想活下去,掌握權力,然後把為生命而抗爭的罪責與壓力都給了安德。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