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海“自盡”
白暝是黑道家族家主與女仆一掖情的產物,他還記得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父親的時候,老爺子像是拎起一隻貓一樣抓起他,抖垃圾袋似的一甩,讓他渾身生疼眼中含淚:“這小耗子,是我兒子?!”然而,很快,這個家族中人都冷笑一聲就過去的小兒子,居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引起育有大少爺的太太的警惕。
他太聰明了。
七八歲時,技術部門原本根本不敢跟他說話,生怕白家人以為自己對大少爺有疑心的武器設計師,白天晚上都樂意圍繞在他身邊,連家族最機密的圖紙都緊著給他看。
上學後,數字能力和語言能力讓人驚歎,還在外麵找了雜貨市場,帶著一群小學生擺攤賣零食做小生意,賺了滿缽零花錢,成了十裏八街的霸王仔。
十一歲,老爺子這麼多年第一次見這個兒子,隻一眼,就決定親自教他學槍,教他家族事務。
十四歲,他已經在老爺子的安排下跟著家族的人出生入死,甚至能對家中事業說得頭頭是道。
其實白暝做這些事,無非當時還是太小太傻,不懂藏拙,希望家裏的人能高看他一眼,父親能發現還有他這麼個兒子。然而,他不懂,這個家終究不是他的家。他沒想到,自己再怎麼努力,與整個家族的力量相比,仍然螞蟻般弱小,絕望般無力。
他的好日子很快結束。十八歲,他帶著重傷宣布放棄全部繼承權,與家族脫離關係。二十歲,他自己赤手空拳創立的,跟家族根本毫無競爭,一點不搭的事業,居然被整個白家勢力傾力打壓。他是才單打獨鬥了兩三年的毛頭小子,這幫人是綿延存在了上百年的黑道大家族,簡直欺人太甚,欺負得他抬不起頭,一敗塗地。
曾經有兩年,他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裏,恨自己的身世,恨世上的人,甚至因為無法外出,手頭隻有一個電腦,開始跟風在網絡上寫故事,報複社會一樣,讓筆下所有人物被虐得死去活來!便當領得不亦樂乎!黑化悲劇到神鬼不容!休想大團圓!而且絕壁虐死讀者不給結局!
但自暴自棄無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該怎麼做,所以今天這宴會,他來了。
白暝黑發柔軟,指尖蒼白,優雅安靜地站在大酒店的落地窗前,他知道,他背後的每一個角落,都有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這場奢華歡聚的盛宴,因為他一個不速之客,完全淪為了一個肉怪似的存在,在黑暗中吞噬著陰暗的秘密、肮髒的貪念、扭曲的仇恨。然而他卻不僅毫不緊張,甚至還在想著自己新寫的那個故事。
玻璃外仿佛觸手可及的,是翻滾奔湧的海浪和渦流,玻璃上映出的,是他大而黑,如貓眼一般鋥亮的眼眸。室內盛大的,鑽石般的光,與二百多米之下狂怒的海域交織。這是多麼適合自殺的戲劇性舞台,唯一可惜的就是玻璃太厚,無法突破然後跳下去。他從修身又柔軟的黑色禮服口袋中,掏出精細的小錘子,拿錘子的尖頂在玻璃上,這是整個圓形落地窗最突出的部分,然後,指尖用力,逼出身體中蘊藏的微弱能量……
啪!呲啦——裂縫蔓延的聲音。他敲敲玻璃,滿意地聽到其中裂了縫的回聲。隻要讓狂風再運作十五分鍾,然後背貼上這裏——拚盡全力向後一撞!就會撞破玻璃,掉下去。
白暝漫不經心地把小錘子放回去,想著新故事中的三個男主角,轉身,走向整個宴會的中心,那個成熟儒雅的耀眼男人。一瞬間,仿佛所有暗處的槍都上了膛,男人猛然抬起眼來,獵豹般的瞳孔,在璀璨燈光下泛出懾人的金色,磨磨唧唧跟他套近乎的胖男人感受到寒氣,不禁一個踉蹌,端著酒杯跑開。
不僅那男人,跟男人坐在一桌的,白家的太太,女兒,小姨,親戚……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仿佛明明身材、手指都那麼纖細的白暝,是什麼極其危險的人物。這種緊張感,到白暝與那比他健壯一圈的男人麵對麵時,形成劍拔弩張的勢態,還透露著絲毫不加掩飾的輕蔑和鄙視——像大家閨秀看著婊/子。
白暝想到這裏一下笑起來,他一笑,過分精致的五官一下子柔和,帶來一陣香風似的,讓人每一個毛孔頭張開,從頭發梢兒到腳趾頭都舒服,恍恍惚惚的。
“哥,生日快樂。”他對男人說,聲音溫柔。
他一說話,全場的豪門貴胄都端著香檳杯看過來。
男人冷淡地看著自己的弟弟。的確,他是白家老爺子唯一承認的兒子,白暝不過是個下的私生子。他從沒真正認為白暝會動搖自己的地位,奪走自己的繼承權,但奈何這個私生子這麼聰明,這麼能耐!比他還要能耐!就像雄師的領地裏,出現了一隻比獅子還強大的狗,就算他是狗,孤獨一個,不敢招惹他和他背後的獅群,他也無法容忍這樣一個人存活在自己的視野中。
他嫉妒,他恨,而且他有滔天的權勢強大的力量,來實施他的恨。但這個幾乎被自己逼得禁足的弟弟,怎麼又敢大模大樣地出現在他的慶生宴上?這個怎麼也看不透的死小子,究竟又想要做什麼?!
所有人都等看卑賤的私生子怎麼咬大少爺,有什麼陰謀陽謀,白暝卻柔聲說:“哥,我小時候一直希望能跟你好好相處,能在這個家找到一個位置,希望父親能正眼看我,像其他家庭的父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