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他,他一頭撲過來,手指緊緊抓著我。
溫航的照片少得可憐,甚至連一張單人照都沒有。我找了許久,隻挑選出一張他穿著校服的畢業合照。
周身同學稚嫩的笑臉,襯得照片裏的男生神情淡淡的,他有些心不在焉,因為陽光的直射而微微蹙著眉。
如果可能,我多希望回到沒有交集的最初,他從來不曾看我一眼,做那個冷漠疏離的優等生。將來他也許會跟袁美結婚,無波無瀾地過完一生。無論有多少個女子愛慕他,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葬禮那天,參加的人不多。
溫航的生父繼母都沒有來,倒是他大姐送來一個花圈。
溫姿綺還是死了,有人說溫航真殘忍,一定一定要讓她死。
李樂天也來了,他是溫航的骨科醫生,也是溫航僅有的一個朋友。
他的中文名字還是溫航取的,我問李樂天,溫航的英文名是你取的嗎?
這個愛笑的外國大男孩用那雙紅腫的碧眼盯著我,失望說,冉,你真的不關心安格斯。甚至連想都不想過他,安格斯,這名字的喻意就是唯一。他在告訴你,你是他這一生唯一的選擇。
安格斯:愛神,唯一的選擇。也比喻行為固執的傻瓜。
他就是一個傻瓜,傻得讓人心疼,讓人掉眼淚。
李樂天看著我的眼,突然說:“你的眼睛,真美。”
我知道他話裏有話,再問竟問不出。
我知道李樂天在替溫航不值,他不肯將他知道的溫航告訴我。
我送他上機,李樂天突然近乎虔誠地吻了我的左眼。
在登機的最後一刻,他交給我一封信。
“徐冉:
我是該恨你的,因為你毀了我的安格斯。
我從來覺得,你根本不值得他這樣用盡生命的去愛。你什麼也不知道,你根本不理解他。
我和安格斯相處了近四年。從最開始的互不喜歡,到後來成為彼此的摯友。哦,上帝,原諒我。就連我也騙了安格斯,他知道我是一個同性戀,卻不知道我每天肖想的人正是他。他有潔癖、神經質,他身上明明有同類的氣息,卻在固執地喜歡一個女孩。
這個女孩不怎麼樣,我見到她麵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根本配不上安格斯。安格斯,你眼高於頂,看上的卻是這個?我熱情地擁抱了這個女孩,因為她是安格斯的愛。
哦,我不該說這些的。可這封信也許並不會交到你手裏,就算會,我想我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麵了。所以就讓我發泄一下吧。
你也許並不知道你出了一場怎樣的車禍,安格斯將你抱回來的時候,我根本不相信你還活著。
我隻是一個骨科醫生,他卻用槍指著我,一定要我救活你。
我毫不懷疑,如果我敢說你已經死了,他絕對會讓我上天堂陪你。當然,他很快也會隨之而來。
好吧,我不但是安格斯的骨科醫生,還是一個醫學的天才。
你遇到我,應該感謝上帝。
安格斯要我誓死保密的,可我見不得你這樣心安理得活下去。
所以我要告訴你,你用了安格斯的左腎,還有他的左眼角膜。
嗬嗬,震驚嗎?後悔嗎?疼嗎?
我比你疼一百倍!
你臥床不醒的時候,他就躺在你身側,他並不比你輕鬆。他怕被你看出異常,在身體還未康複的時候就學著適應一隻眼睛看東西,他常常撞牆,常常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