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2 / 3)

“出院了帶我去看看吧。”

“嗯。”

美崎告訴相原她和母親住處的地址,然而最終她們還是沒有去。

“我說的話還記得嗎,相原,就是不久以前的話?我說,如果有機會選擇,我才不要做人呢。不過,最好的還是根本不要出生啊。很奇怪吧,相原?”

嗯,相原點點頭。美崎閉著眼睛微笑著,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可是,媽媽想把我生下來喲。我還記得,媽媽很溫柔、可又是很急切地盼著肚子裏的我出生……”

一想到美崎,我就會感到辛酸。逼使她不得不選擇死亡的,究竟是怎樣殘酷的事啊。然而她對這世間還是有執念的吧,逝者的執念殘留在她了結生命的場所,才化作了這一株花的形態吧。從那時候起,我們便將這株有著少女臉龐的植物,稱作美崎了。

“我想把她送到她自己的家去。”

相原離開之後,春樹憐惜地凝視著花朵,輕輕地說。

“我們都不行啊。走遠了的話,會驚動醫生出來尋找的。”

中川搖了搖頭。

病房裏依舊流淌著美崎的歌聲,然而如今聽起來卻多了一股悲傷的氣氛,仿佛是在祈求有人能將她送回自己的故鄉似的。紅色的夕陽照在少女的臉龐上,她的雙眼半開半閉著,總讓人生出一種無法言傳的憂鬱感覺。她的歌聲微微顫動著,細弱如絲,仿佛隨時都會斷掉一樣。葉子的陰影在染成朱紅色的病房裏延伸,我們閉著眼睛,聆聽著這曲旋律中的孤獨。

漸漸地,美崎的身體起了一些怪異的變化。從前的健康翠綠的葉子,不知不覺間失去了鮮活的光澤,葉子的頂端也染上了病態的黃色。少女光滑潔白的臉頰也仿佛消瘦了許多。

是不是生病了呢,我這樣想著,去找那個送給我花盆的老人問了。我當然沒有把美崎拿給他看,隻是將症狀告訴了他,向他尋求答案。老人說,聽上去是花期到了。花都是要謝的。美崎大約也是開始枯萎了吧。然而她的臉也會變得像這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嗎?會在枯萎的同時也在臉龐上爬滿皺紋嗎?或者,當花瓣落盡的時候,裏麵依舊會是一張赤子般年輕的臉龐呢?

美崎一天比一天衰弱。即使放在有水、有風、有陽光的地方也無法恢複。是纖細的莖稈終於承受不住了嗎?病房裏的三個人都不再交談,隻是注視著日漸憔悴的她。

有一天,在窗台的花盆邊上,我們發現了一枚掉落的花瓣。我們把這枚花瓣拾起來,用紙小心地包起來。春樹把它收藏起來了。

裏美拿著電報來病房,是第二天的事情。

美崎幾乎沒有了力氣,唱歌的時候也越來越少。當裏美走進病房的時候,也就再沒有必要哼唱歌曲作掩飾了。我小心地把花盆藏到床下,動作很小心,注意著不給支撐她頭顱的莖稈增加負擔。

這一次裏美沒有拿紙袋,隻是把電報遞給了我。

“看看這個。”

她沒有坐下來,直接從懷裏拿出一封信。還是父母寫的信。

“照上麵說的,三天之後我來接你。汽車也由我安排。”

裏美這樣說著,偷偷觀察著我的臉色,看我會做出什麼反應。信上的要求差不多帶著強迫的意味,是無視我意見的決定,而且上麵指明了裏美負責這件事。

“這麼急?不能多等幾天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中川、春樹,還有美崎,我怎麼能和這些人分別?如果出院,這株花究竟該留在病房裏,還是該一起帶走?花盆裏的少女對我有著非常寶貴的意義,離開她,就仿佛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一般的痛苦。可是,雖然我無法離開少女的哼唱,中川和春樹也同樣需要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