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將軍,在下先告辭。”我行了一禮,走出雅間。宣平早已在樓下備好車駕,我讓小二把毛驢拉出來,對宣平說:“王爺命你把我帶回府?王爺就是這樣說的?”
“是的。”
“哦,那也就是說,他沒有規定你什麼時辰要把我帶回去?”
宣平不知道我打的什麼鬼主意,抿著嘴,不吭聲了。我拉過小毛,徑直往天香樓的方向走去。今天,我還有一個約會……
到了天香樓,老鴇來打招呼說,樓裏的姑娘還在歇息,無暇相陪,我把剩下的幾錠銀子丟給她,說了一句:“給我最好的雅間,不要姑娘。一埕桂花冰釀,一具瑤琴。”
宣平在一旁冷不丁地說了一句:“王爺說,姑娘莫要忘了昨夜應承過王爺的事。”
我淡淡地說:“你都說我是昨夜應承的,不是今天應承的;而且,有什麼事我自會向王爺解釋。”說罷施施然跟著老鴇走進雅間。
其實此時我心裏很是煩擾,我的爹爹怎會是當朝太傅?又為何遠匿到青林山?水晴柔是我姐姐?這一切,梅繼堯都是知道的吧,可是他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坐在雅間的花梨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琴弦。
不知過了多久,雅間的珠簾嘩啦一聲輕響,我抬頭一看,司馬承中穿著一身天青色的錦袍,腰纏玉帶,金冠束發,神色依舊桀驁冷凝,隻是看見我的一瞬眼中閃過一絲喜悅,卻很快便消失不見。
“庭兒來得真早。”他毫不客氣地拉開椅子坐在我的對麵,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我,嘴角揚出一絲笑意,“庭兒想念本侯爺了嗎?”
“大公子放火燒山之際還不忘要找到庭兒,此情此恩,庭兒真不知何以為報?”我笑眯眯地往他杯裏倒酒。司馬承中臉色變了變,說:“燒山本不是我的本意,隻是司馬繼堯處處相逼,我才出此下策。”
“下策?把鳳淵送到宣陽王府,恐怕是上策了吧?若是宣陽王退還鳳淵,想必明日大公子就會挺身而出為他力證清白,擊退謠言;若是留下鳳淵,一來可以魅惑王爺,二來就等於大公子在宣陽王府的一隻眼睛,隻怕王府有何風吹草動,大公子總能得悉先機吧!一石二鳥,一箭雙雕啊!”
司馬承中薄唇微動,嘴角透出一絲詭譎的笑意。
“庭兒聰明,總是知道我的心意的。可是我也看透了庭兒,心很軟,所以你是司馬繼堯的軟肋,你的心軟,更會成為他的致命傷。若我真要對付他,還有什麼方法好得過對付你?”
我的心一陣翻江倒海,他的話很坦白地道出了一個事實。我笑了笑,轉動著手中的薄瓷酒杯,輕抿兩口,酒意上揚帶來的紅暈掩蓋了原來的蒼白。
“除了宣陽王,大公子在這世上還有親人嗎?”我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以為會激怒他,誰知他薄唇輕抿酒杯,眼神明亮地看著我說:“有啊,”他笑笑,“哪一天你成了本侯爺的人,你就是我的親人。”
我愣了愣,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他又說:“你來若是想勸我不要再與他為敵,很簡單,喝完這杯酒,你跟我走。從此以後我司馬承中再不為難司馬繼堯。”
我哈哈一笑,“大公子,你以為是你不去為難宣陽王嗎?你怎麼不想想,宣陽王有數不清的機會對你痛下殺手,可是他都沒有那樣做,是為什麼呢?”
司馬承中冷冷地看著我,“你想說什麼?”
“大公子真是如此在乎慶庭?可是大公子一點都不了解慶庭。今日赴約,純粹是為了還一埕桂花冰釀與大公子,別無他意。再說宣陽王是宣陽王,我是我,你是否為難他,其實與我不相幹。”我拿起麵前的酒杯,微笑著向他致意,然後一飲而盡。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取過瑤琴,調了幾下弦,問道:“不知今日大公子想聽什麼曲子呢?記得那一次在歧安,我彈的是……”
“春江花月夜。”他答道,幽幽的眼神停留在我臉上,我低下頭,專注地撥動琴弦,那大氣流暢的樂音傾瀉而出。我已經很專心了,然而還是彈錯了好幾個音,一曲彈完後,我略帶遺憾地對司馬承中說:“大公子,對不起,我還是彈得不夠好,一連錯了幾個音,讓大公子見笑了,當初在歧安指法好像還純熟一點……”
“不,這一次,你彈得最好。”他聲音低低沉沉的,帶著些許磁性,讓人聽了不禁心裏一動。
“因為這一次,是你惟一一次特意為我彈的琴。”他說。
我笑笑,帶著些許傷感,“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你以為我會放手?”他的眼神淩厲起來。
“大公子日後會娶一名癡癡傻傻形同三歲小孩的無知女子為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