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師兄!”我再也顧不上許多,大聲地叫著他,可是他雙目緊閉,氣若遊絲,臉白如紙,嘴角有腥紅一抹,手掌一片冰涼。我忽然陷入了一種恐懼之中,用盡力氣想把他拉出狹道,可是樹葉被燒焦的氣息傾襲而來,我甚至看到了遮擋在外的重重枯藤都已被焚燒起來,明亮的火焰刺激著我的視覺。
我不知道狹道那頭是什麼,而為今之計也隻好拖著他穿過那漫長的狹道。幸好,狹道居然是通到山中一處陷落的類似地下森林的小山穀,下陷得太深了以至根本無法爬上去。
晨曦從邊沿上慢慢走入,憑著光線,我更清晰地看到了他那白如死灰般的臉色。
我哆嗦著解開他腰上的玉帶,他的長袍散開,拉開他的裏衣,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見他右肋下印著兩個青黑色的掌印,像兩道催命符一般觸目驚心。
這,就是行雲傷他的那掌?
梅繼堯,你不能死!我咬咬牙,拿出金針——這是我唯一的或許能救他的辦法了。人中,百會……我施完針後,他仍是雙目緊閉,嘴唇動了動,我聽見他說的是:“冷……”
我的眼眶一熱,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罩在他身上,再跑到山崖上拚命把一些枯藤敗葉扯下來,給他鋪好墊好。空氣中那種濃濃的因燃燒而發出的樹木的味道彌漫了整座山穀,山火越燃越旺了,我無助地望著山穀的上空,頭腦裏一片空白。
“好冷……”他眼簾微微一動,我回過身俯下看著他,他鳳目微張,眼眸中那點微弱的眸光一瞬間似乎把我心裏的某處照亮了,我再也忍不住哽咽著說:“你……是不是很難受?你怎麼了……”
他的呼吸聲又重了起來,他勉力地撐起身子,盤膝而坐,似是在運功,臉色青白,額頭有細密的汗珠沁出。片刻之後嘴角又吐出一口暗黑的血,隨即身子就往一旁倒下,我伸手想扶著他,他卻用盡力氣地推開我。
“你走吧。”他有氣無力地說,“趁山火還未燃至,即使肅王的人捉到了你,也不會為難你的,因為司馬承中一直在找你。至於我,你不放心的話,”他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扔到我麵前,“現在拿起它你就可以為行雲報仇了!”
那是一把刀鞘上嵌滿了白色雪玉的銀色匕首,與其說是一件殺人工具不如說是一件精致的裝飾品,我拿起匕首,卻一言不發。
“我叫你走!”他激動起來,猛地咳嗽。
我站起來,拿著匕首就徑直地越過他,向山穀的南邊走去。不一會兒,我回來時帶著一荷葉的水,還有幾顆野果。他沒想到我還會回來,我坐在他身旁,把水遞給他,說:“喝下去。”
他抿著唇,置若罔聞。疲倦而冰冷的視線落在身旁的碎石野花上,不再看我。隻是說:“夏晴深,對你來說,我究竟算什麼?”
“師兄……”我一時語塞,看著他幹裂的嘴唇,更握緊了手中的荷葉。
“如果昨夜死的是我,你也會那樣歇斯底裏地要為我報仇嗎?”他輕輕地笑起來,蒼白而盡是自嘲的神色,“你甚至,知道行雲讓你吃下了失心散,也不怪他……”
“把水喝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眼中的淚意,“梅繼堯,你的命現在是我的……”
他還是不理睬我,雙目仍是閉著,長長的睫毛投影在白得泛青的眼窩上,憔悴得讓人心疼。我喝下一口水,俯下身子就印到他的唇上,周遭的空氣升騰著一種不同尋常的灼熱,然而他的唇冰涼入骨,我心裏無端的顫了一下。他鳳目微睜,手一動便想推開我,水珠自他唇上滴落,我抬起身子看著他說:“即使你不來越關城,我也是不會跟行雲走的。”
他斜靠在一處崖壁,睫毛悄然一動,目光仍是涼涼的,說:“鴛鴦紅錦都繡好了,卻說不想跟他走?我再不聰明,也不會無知至此。”
“你——”我氣結,臉色也煞白起來,“我知道你不相信,這水,你不喝就算了!”
他淡淡的目光掃過我的臉,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忽然一陣猛咳,嘴角又湧出一股血線。我把手指按住他的脈門,旋然一驚,問:“你中毒了?”
“很冷……”他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身子一斜就倒在我身上。我用力地抱住他,仿似抱著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他的臉色泛青,眉心有淡淡的黑氣糾結,而山上的火勢已經蔓延到這處下陷山穀的邊沿上來。
“還冷嗎?”我把金針插進他身上的幾處大穴,周遭炙熱的空氣烤得我身上汗如雨下,我在他身上摸出那個白色的小瓷瓶,失心散的解藥?說不定也有解毒的功效,我胡亂倒了兩顆出來塞到他的口裏。猶豫了一下,也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顆。半響,他還是了無生氣的樣子,而身旁那些枯幹的藤蔓也開始沾到一些星火,開始作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