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好可憐(2 / 2)

我看著他被凍得青紫的唇,再看看那堆雪,恍然大悟。

“你……”我又羞又怒,本來臉就燒得有些不同尋常的紅,現在更是紅得似乎血都要滴出來了。

“晴兒莫非覺得吃了大虧?本王最是公道了,什麼時候晴兒想討回來本王自當奉陪!”梅繼堯慵懶地斜靠在岩壁上,好整以暇地說。

“好,到時宣陽王不要後悔了!”我恨聲說,梅繼堯,等著看,我不會讓你這麼得意的!

他把已經烘幹的衣服給我蓋好,把手擱在我額上,不經意地皺皺眉,說:“別擔心,等天一亮,我就帶你離開。”

他從懷中取出一枝長如手指般大小的翡翠玉笛,那上麵的碧青顏色盈翠欲滴仿佛要流下來一般。他把玉笛放在嘴邊一聲聲吹著不成曲調的音符,我閉上眼睛,想起了墜崖時聽到的那聲馬的嘶鳴……

行雲,他還是懸崖勒馬了……

“為什麼……”我昏昏然地問,“你要殺了行雲?”

“怎麼?擔心了嗎?”他放下手中的笛子,“有些人,似乎一生下來就是敵人。行雲,他是肅王的人……還記得我問過你,知不知道猛虎是如何成為百獸之王的?”他笑笑,眉目舒展自然,“因為,它要保護那些它深愛著的人……”

可惜,後麵那句話我已經聽不到了,因為,我已然入寐。

轉眼間,天幕露出一絲曙光,腳下的白雪也漸漸在黑暗中呈現出它本來的顏色。風寒徹骨,沒有下雪已經是萬幸了,梅繼堯背著我,艱難地走著,雪地上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讓我的眼睛發酸發痛。

他身上,隻穿著裏衣和我那件滿是血汙的外袍,其餘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幫我穿得嚴嚴密密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背著我離開了山洞……

“晴兒,別睡了,再走一段路,我們就到了。”他說。

我全身燙得像一團火,仿佛連意識都被消磨殆盡了,努力地撐開眼睛,看看前方,仍然是一望無垠的雪白。

“師兄,你把我放下,你先回去,再來接我,可好?”

“不好。”他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

“師兄,如果我死不了,卻燒壞腦子成了傻子怎麼辦?”我迷迷糊糊地說,“救我回去不一定就是件好事。”

“如果你變傻了,那我要娶你,你還能逃婚嗎?”

“是哦,變傻了就不懂逃了……不對,傻子為什麼要逃婚啊?”忽然覺得好笑,吃虧的又不是傻子,而是那個娶傻子的人而已。

“對啊,好像傻的那個人是我才對……”梅繼堯也失笑,他抬起頭看著遠處漸露的曙光,說:“晴兒你看,日出之際,蒼山負雪,明燭天南,如此動人晨曦,你看一看山上斑斑駁駁逐漸消融的雪跡反射著點點霞光……晴兒?”

我的頭重重地伏在他的肩上,已經抬不起來了。蒼山負雪……是很美,可以想像得到,可惜現在的我沒有那樣的心情。如果不是背著我,他早已經走出這個山穀了;甚至,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何以會身犯險境?我的淚緩緩地從眼角滲出……

他身子僵了僵,似乎感受到那滴落在他頸項間帶著熱度的淚珠。

“晴兒不喜歡?不要緊,以後我帶你去風景怡人的嶽麓山……”

不知什麼時候,身體的火熱為冰涼寒冷所替代,我顫抖著艱難地抹去淚水,嘶啞地說:“師兄……我睜不開眼睛了,好冷……我大概要睡著了;以後,再陪你去嶽麓山……”

“晴兒,好像我從來沒有唱過歌給你聽,其實我的聲音很好聽,你信不信?”他微微有些氣喘,留在雪上的腳印一個深比一個,他緩緩地開口,低聲唱道:“舊時月色曾幾番照我,梅邊吹笛?喚醒清寒,而今漸遠,都忘卻春風詞筆。傷離情,寄與寂寂。歎路遙,夜雪初積。花殘翠冷,無言耿相憶。長記日暮攜手處,飛絮盡,過闌幹。”

他低吟淺唱,溫醇的聲音帶著些許傷感,迷糊中的我聽著,心底的那根弦無端地震響了一下,歌聲裏的神傷和懷念是如此的真切,簡單而雋永的旋律輕易地打動著人心,我忍不住說了一聲:“師兄?”

“怎麼了?”

“別唱了,這首歌不適合你唱,我不喜歡。”

“為什麼?”

為什麼?我記憶中的梅繼堯從來沒有為任何人為任何事傷心過,這樣憂鬱的情調很不適合,真的很不適合。最起碼,我心裏聽得不是很舒服……

他等不到我的回答,又繼續說道:“這是小時候我爹去世後我娘常唱給我聽的,不好聽嗎?可我隻會這首歌了……”

這樣濃的情殤磨人心智,怎能再唱呢?

“我唱的歌……好聽多了,我唱給你聽……好不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