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向上抬,另一手冰冷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唇,眸光冷冽逼人。我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我伸手想要推開他的手,可是腰上一緊,整個人被他往後重重地壓倒在書桌上。桌上的書冊畫卷還有毛筆鎮紙什麼的一下子嘩啦一聲全掉落地上,我驚惶地看著他,他的臉離我隻有咫尺,俊美陰柔的臉上看不見一絲怒氣,可那冰冷的眼神分明潛藏著盛怒。我不禁想起多年前地窖中那仿佛受傷的小獸般的眼神,兩個影像頓時無比投契般重合起來。
“辰恒,你別這樣,聽我說好不好?”
“庭兒,你每天在我身邊,我卻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他一把扯散了我的發,俯下頭把臉貼在我的發上,“宣陽王的男寵?庭兒,你覺得我脾氣好到能夠忍受我的手足兄弟在大庭廣眾下親吻我的女人?或許,除了那個戴在你手上的金環外,我還應該給你留下別的一些印記。”
看著他逐漸移近的眉眼,我緊緊地閉上眼睛,兩行淚從眼角留了下來。他想幹什麼?也想欺負我嗎?
不再甜蜜,不再溫柔,隻有一種傷心和失望的感覺盤桓在我心頭。
然而他的親吻並沒有落到我的唇上,反而是細細地吻去了我眼角的淚水,說:“難過了嗎?害怕了嗎?也許我早該讓你有點畏懼之心的,”他的吻溫柔地落在我鬢邊的發上,“我不是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對繼堯有什麼遐想嗎?”
聲音輕柔得仿如情人間的私語,可是在我聽來卻是殘酷而驚心。
“我沒有!”我大聲說,也許聲音太大了,以至整張臉都漲紅了。
“是嗎?原來你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他對你無禮的時候你是給了他一巴掌還是像剛才那樣流了一臉的淚?”
他放開我,我勉強著站起來,看著他,竟然語塞。
“可是怎麼辦,庭兒你恐怕要傷心了。”他又說,“我二弟,司馬繼堯,他喜歡的人不是你。”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的……”我急著想申辯,眼淚卻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心裏有點酸痛,像被繡花針刺到了一般。我怎麼會不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一點了。
他的話語仍是帶著陣陣寒意,“你可知道,繼堯心裏愛著念著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他不幸溺水的未過門的妻子,如果不是她去世了,繼堯是絕不會回來宣陽王府的!”
仿佛有雷在耳畔炸響,不幸溺水的未過門的妻子?說的是我嗎?梅繼堯是因為夏晴深“死了”才回來宣陽王府的?
不可能,我心底有個聲音說,不可能是這樣的。
“所以,”他看著我因震驚而蒼白得已經失去了血色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別對他動什麼妄念,不管是青舞還是你,都隻不過是某個女人的影子罷了!”說完,他深深地看我一眼,他眼中的那抹痛楚顯露無遺,他轉身就要走出淩峰閣,我在他身後喊了一聲:“辰恒——”
他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不相信這隻是個意外?”我跌跌撞撞地追到他身後,聲音沙啞著說。
“不是告訴過你嗎?生氣,是因為妒忌;不相信你,也許是因為不相信自己;你的心,連你自己都看不懂,我又如何能懂?”
寒風中,他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顥王府的大門,一聲馬嘶聲響起,那是雪驥的嘶鳴……我呆立在原地,淚水模糊了雙眼,榕樹下的那輛馬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點燃了,明黃色的火焰張狂地燃著,我握緊了手指上的那個金環,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香樓,藏盡國色天香,多少王侯世家公子,為博取佳人一笑,不惜耗盡千金。
“慶庭,這就是青樓啊!我還真是第一次來呢!”一身翩翩公子打扮的水晴柔笑吟吟地對我說,“你看,我這笑容像不像登徒子?”
“水公子大可不必介懷,來這裏的男子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隻不過滿肚子的……”我頓了頓,還是把“男盜女娼”硬生生地省略掉了。
水晴柔晶瑩如水的目光帶著詢問,我隻好說:“滿肚子的……綺念。”這個詞還是我搜腸刮肚想出來的。
她得意一笑,瀟灑地打開手中紙扇,昂首闊步走進了天香樓。我暗自歎了口氣,也跟著走了進去。
辰恒昨夜一夜不歸,第二日整個京城瞬即風聞顥王沉醉溫柔鄉,欲以三倍價錢替蝶衣姑娘贖身,一個翻版灰姑娘故事流傳大街小巷,甚至連顥王府裏的洗衣丫頭都在羨慕現實生活中變成鳳凰的麻雀。
一大早,水晴柔就來了。陪著她來的隻有一個丫環和一個侍衛。
王府總管何遷恭敬地稟報:顥王不在府中。
水晴柔隻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來是找慶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