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隻能如此(2 / 2)

我轉過身去,正想說什麼,卻發現他身上的頭發衣衫都是濕的,很明顯剛從戰場回來也沒有換過衣衫,於是連忙吩咐人準備熱水給他洗浴。

他坐在浴桶之中,默不作聲。我拿著布給他擦著肩背,搓上皂子,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問:“我是不是過分了?連天都看不過眼了……”

“永毅將軍和安南侯的事,你很難過,對嗎?”我說。

“在司馬家宗親中,他們算是翹楚,我承諾過老侯爺,要把司馬淳照顧好,而司馬鎮,他的小兒子上月剛剛出生……”

我的眼眶微微發紅,聲音有一絲顫動,“繼堯,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不是因為我,你不會走了這個極端,不是因為我,你心底嗜殺的猛獸不會脫匣而出。

他不說話,隻是握緊了我的手。

“曾經有一段時日,我的心是冷的,好像被憤怒傷心灼燒過後就隻餘下死寂的冷。這世上我沒有親人,連你都不要我了……晴兒,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厭煩這世上一切所謂正常的秩序,我常常想,若這個天下都是我的,我還能護不了你一個嗎?”

我知道的,繼堯,我都知道!我從他身後溫柔地抱住他,眼裏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他又說:“晴兒,我是否矯枉過正了?”

我搖搖頭,伏在他肩上,“繼堯,你想太多了,打仗總會有勝負輸贏,總會有傷亡,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你總是怕我受傷,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征戰沙場,也是在刀鋒上過日子,我也會擔心憂慮?不論是以前那個如清風如朗月的傲氣風流少年還是如今的你都是我心係之人,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你執著,我何嚐不是?”

他轉過頭,他的唇輕輕地吻了吻我的眼角,“我沒事,你不許哭。”

到了半夜,繼堯卻開始發熱了。剛開始時我隻是以為他被雨水淋濕身子染了風寒,脈象浮滑,似是虛邪入體熱鼓血行。可是用過藥後他的高熱竟然不退,我給他用冷水毛巾擱在額上時,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是那麼的用力,口中模糊不清地喊著一個名字:“小魚,小魚……”我一驚,手上的布滑落枕邊。

他一直在做夢,夢到了小魚?我驚疑不定之際,宣平進來說曹崧等幾位將軍想要探視王爺病情。我點點頭,幾位將軍進來,看見繼堯臥病在床高熱不退,均是眉頭深鎖麵露憂慮。他們退下之後,阿鬆對我說:“蜻蜓兒,師兄的病究竟怎麼回事?他是練武之人,征戰多時也沒見他有什麼不適的時候,你又是大夫,你告訴我,師兄他什麼時候能好?”

我默然,不是不想說,而是我也束手無策。藥是用了,其他軍醫的看法也一致,但是他還是沒有醒過來。阿鬆見我眼睛紅紅的,知道我是哭過了,歎了口氣說:“蜻蜓兒,我知道你心中難受,可是現在軍情緊迫,你說幾十萬大軍在此地待而不發,這……”

“你派人密報皇帝,就說宣陽王不幸染病,軍中無人主事,請求撤兵。”我沉吟半響,問清楚阿鬆東庭的軍糧和後備物資的情況,阿鬆說冬衣還沒到,已經派人去催了。

“冬衣沒到,很大可能冬天的物資也都會出現問題,現在繼堯又這個樣子……”我想了想,說:“不論如何,你先派大軍包圍整個湖州城,切斷湖州與外界的一切聯係。若是暴雨停了,你便想辦法斷了湖州城的水源,若是雨一直不停,你便派人在城外岩質比較好的山上駐紮,同時讓人用沙包把湖州外河的堤岸加高。隱蔽地讓我們的主力分批撤回綿遠,湖州若受了水災,哪怕我們隻有一營人馬守著,湖州亦是我們的。”

阿鬆想了想,然後點頭,“現在也隻能如此了。”

三天三夜過去了,暴雨還是不停,繼堯還是高熱不退,意識渙散,滴水不進,嘴唇都龜裂現出血痕了。我什麼方法都試過,連刺手指放血冷水擦身降溫都試過了,但是沒有用,他仍是眉頭深鎖雙目緊閉渾身灼熱。

“大夫,營外有人想要求見王爺。”一個士兵稟報道。

“你就說王爺軍務纏身無暇得見。”

“可是,那和尚說他與大夫是故交。”那士兵囁嚅道。

“和尚?”我腦中靈光一現,“快請進來。”

見到無心時,他一身僧衣芒鞋,渾身幾乎要被雨水打濕,他一見到我,雙掌合十道:“王妃可還記得下山時我師兄的囑托?”

我歉意地苦笑了一下,和行雲離開真覺寺時無憂大師叮囑我們要盡快把繼堯帶到真覺寺,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去遺忘和回避這個承諾。無心又說:“無心此來舊事重提,請王妃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