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監總管汪公公啟稟道:“宣陽王殿外求見。”
“皇上,今夜與臣妾秉燭夜談,臣妾收獲甚豐,不敢再打擾皇上休息,臣妾告退。”我下跪告退,心中一喜,知道繼堯定是來接我的。
“去吧。”辰恒似是有些倦意,我轉身要走,忽然聽到他在身後說了一句:“對不起……”聲音很低,幾不可聞。
我身子頓了頓,隨即疾步走出了太極殿。
殿外有一人獨立中宵,衣袂迎風,姿容如玉,一雙鳳目狹長,褐色眸子流光璀璨。見了我,緊抿的嘴角放鬆下來,薄唇微啟淺笑溫文,他展開雙臂擁我入懷。
晴兒,我們回家。他牽著我的手,向宮門一步一步走去。
我回過頭,遠遠地看見太極殿門的那道孤寂而冷清的明黃身影,心中忽然慶幸,自己所愛的人,心中裝得不是天下河山,而是滿滿的我,一個叫晴兒的平凡女子。
天氣還是很寒冷,即使關了窗,冷風還是無孔不入。窗外的兩枝寒梅開得很盛,暗香隨著風輕颺在嘉魚水榭的每個角落。我穿著厚厚的衣裙,貂皮夾襖,手上戴著天蠶絲織成的手套,小喬還想要給我戴上耳套,我笑著把她的手推開了,問她:“外麵的雪停了嗎?”
她掀開門簾一看,“停了,積雪很厚呢!”
我把貂皮帽戴上,拉過她的手,“走,我們到園子裏玩去!”
繼堯母親生前居住過的那一座荒園,我早已經重新種滿了紅梅,被火燒過的那排廂房,我讓人把其中的兩間修繕過,其餘的一律拆了改建成亭榭,這座梅園,我給它取了個名字:月黃昏。
小喬帶了茶具和火爐,我們就在月黃昏的小亭子處煮茶聊天。
“小喬,你還喜歡你的繼堯哥哥嗎?”我看著身邊一樹殷紅的梅花問道。
小喬笑嘻嘻地看著我,“蜻蜓兒,我問你,過去在青林山你每天看著我和姐姐那麼依戀親近繼堯哥哥,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你真想知道?”我眼神帶笑,亮晶晶地看著她,“兩個花癡!”
小喬大笑,“那時我就知道,你不喜歡繼堯哥哥,是嫌他太聰明長得太帥太惹女孩子喜歡,其實你心裏一直很計較、很在乎。所以後來行雲出現了,你才會眼巴巴地貼上那座冰山,百折不撓……”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隱沒,小喬忽然明白自己失言了,也收斂了笑意。我自嘲地笑了笑,看著她道:“我很笨,是不是?你一直看得清的事實我卻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看得清楚。”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當局者迷,你又有什麼錯呢?”她歎息一聲,我默然半晌,喝盡了杯中的茶。
“留下來吧,小喬,不要走了。”我說,“這裏的梅花,會一年開得比一年好。”
“好啊,我不走了。”小喬也笑著說,沒有看我,隻望著在風中飄揚的一抹紅,“你知道,我一直希望賴著繼堯哥哥的。”
一時間,我和她都不再言語。絲絲寒風過處時有落紅飄至,我摘下手套撚起一朵半碎梅花,指尖傳來柔軟的觸感。手指輕彈,梅花便墜落地上。
“昨日一花開,今日一花開;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我輕聲念道這一闕看似平淡卻飽含真意的詩,“小喬,不論今日開的還是不是昨日的花,隻要一樣的燦爛悅目,便仍能成就最美的風景,不是嗎?”
小喬身子一震,看著我的眼中隱隱有淚光,我微微一笑,替她重新煮茶。
“王妃,”成閱匆匆走過來,“來了一位和尚站在王府門前不肯離去,說要見王妃您。”
我放下茶杯,奇怪的問:“哪裏的和尚?見我做甚?”
“他說他是真覺寺的無心大師,找王妃化緣……”
“化緣?你去捐些香油錢給他吧。”
“可是他堅持一定要見王妃您。”
我點點頭,讓成閱把那位大師引到月黃昏來。無心大師一身棉布僧衣,腳踏芒鞋,手持竹杖,頭上戴著笠帽,年屆不惑而臉容清臒雙目炯炯有神,唱了一聲佛號後,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無心見過王妃。”
“大師不必多禮。”我看他身上衣衫單薄,忍不住說:“天氣冰寒,大師不冷?”
無心微笑著說:“心暖,無懼天寒。”
我遞過一杯熱茶給他,“熱茶贈熱心之人,大師請坐,請用茶。”
無心接過茶,“謝王妃。”
“真覺寺香火鼎盛,高僧雲集,不知無心大師百忙之中來到敝府所為何事?若是捐衣贈物之事,宣陽王府定當……”
無心笑著搖搖頭,“無心此來,確是化緣,可……”他看了旁邊的小喬一眼,我心下會意,便讓小喬回房把我的披風取來。小喬離開之後,無心飲盡了杯中熱茶,見我詢問的眼光,終於斂起嘴角的笑容,正色道:“無心奉真覺寺方丈無憂師兄的囑托,到宣揚王府化緣而來。不過無心想化取的不是衣物銀錢,而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