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裏麵打開的瞬間重新推開了門,那被門撞到鼻子拍到牆根的人,根本沒有入了她的眼。

冷眼往病房的各個角落掃了一眼,九梨指著半開的門,衝門邊眼淚半含在眼睛裏的女孩不含任何感情地說:“出去時請帶上門,謝謝。”

“可是七——”女孩有些怔愣,沒有料到她的態度會這麼,這麼粗魯?

但是她明顯低估了某人的粗魯程度,九梨頭也未回地打斷她的話,回複隻一個字:“滾。”

不理會委屈地哭著跑出去的女孩,九梨腳尖踢開一塊不知是啥的殘骸,自己走過去“啪”的一聲把門甩上。

“小心腳下。”病床上那人提醒道。

還是那麼溫柔的聲音,可是那字句卻像是含在嘴裏一樣,含混不清。九梨看著淩亂的地板,卻瞬間紅了眼睛。

靠近門邊的牆根有一堆碎玻璃的殘骸,憑借那最大不超過3平方厘米的斷麵碎碴兒,原來到底是什麼早已分辨不能。不過看牆上呈潑灑狀暈染開的水跡,九梨覺得倒是有可能是杯子。

稍過去一點那更是慘不忍睹,水晶花瓶半殘的“屍體”,混在碎玻璃碴兒中的還有一些半化開的藥片。黏膩的白色的液體順著地板的縫隙延伸滲透出去,一把或許是精心修剪過的百合此時淩亂地摔在一邊。沒有花香也沒有嬌豔,蒼白色泛著陰黃的花瓣邊緣顯示著它的凋敗。

整個房間最幹淨整潔的地方就是病床了,然而躺在上麵的人卻一臉傷痕,青紫的浮腫以及雖然幹涸卻因為傷口沒辦法擦掉額角貼近發際的那一攤黑褐色的血跡。這樣一張臉,放在平時,九梨根本不予理會。

但是,這張臉卻頂著七月弦的名字。

驚訝?不,是驚悚。

九梨從未想到過七月弦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哪怕當年被廢了左手,七月弦依舊風貌傾城地淺笑。可是現在,九梨完全不能直視。

已經難過到不會流淚。

“我天高地闊地看著、想著,卻不能轉過身去。我走到哪裏,哪裏就是危險的春天。”昨天才翻到倉央嘉措的這段詩,今天就看見了現實。

事情突然的沒有任何征兆,等到九梨知道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其實,九梨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但她從沒想過,會如此慘烈。

事情的敗露,比她預期的要早。回想起來,那天的相親,似乎正是這次事件段導火線。

為了家族,聯姻是大家族經常采用的方式。

就像是她的姑母,跡部的母親,上一代的五十嵐公主,現在的跡部夫人。

所以對於爺爺給七月弦定下了未婚妻,九梨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她奇怪的是七月弦的態度,一向心思細膩謀後而動的七月弦,這一次竟然在老爺子宣布訂婚的消息的第二天,就把季叔寺帶回了五十嵐本宅。

他,終於想要攤牌了。

可是運氣並沒有走在他這邊,高速上,一輛醉駕的貨車直直地撞向了他的車,兩輛車都被撞壞,而七月弦的蓮花終究比不過身重的貨車,運氣尤其不好地被掀翻並且滑行出去,七月弦跟季叔寺兩個人被送進了醫院,搶救了一夜,卻仍未脫離危險,被送進了重症監護病房。

“……哥……”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這一句喊出來,到底是用了多少力氣。想要摸摸那狼狽不堪的臉,手卻在半空中搖晃著不能前進半分。直到七月弦握上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放上去時,九梨才觸電般抽出自己的手,捏著床側的護欄,眼淚終於決堤:“哥!”

終於找到了宣泄口,淚水不住地流下來,九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不停地喚著七月弦:“……哥……哥……”

看到九梨這樣,七月弦反而輕笑一聲,神色平靜地勸著她:“小梨,你別這樣,我沒事。”

可是這樣狀態下的七月弦,這句話怎麼看都不具有說服力,九梨反而因為他此時的安慰更加傷心,直接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哥,你……你……”

“真的,沒有騙你,我是真的覺得很好。小梨,我現在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你信嗎?”

“……可是,為……為什麼啊?”

七月弦抬起手,指了指牆,抿唇笑著:“他就在隔壁。”

“曾經多少次想象過,什麼時候可以無所顧忌地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他,每天都能聽到他的聲音。我可以坦然地麵對他,麵對父母,不必再有欺騙與隱瞞。那樣的生活該有多輕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