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被他這麼一說，廁所的氣味的確會引起一種熟悉又甘美的回憶。比如說，久離故鄉的遊子，時隔多年後回返家鄉，再也沒有比進到廁所那昔日熟諳的氣味衝鼻而入時，更能將兒時的記憶接二連三地喚醒，讓人心底真的湧現“回到家了”的親切感。除此之外，經常光顧的料理屋、茶屋，可說也有一樣的氣味。那些氣味我們雖然平時並不記得，但偶爾出門到店裏坐時，一進店家廁所，在這店裏度過的歡樂歲月，便會林林總總地浮現，往日的浪蕩心性、放誕風流也會漸漸地被喚醒過來。再加上，說來可笑，我覺得廁所的氣味說不定具有鎮定神經的效用。眾所皆知，廁所適於冥思，但近來的衝水式廁所，卻無論如何都不盡如人意。之所以如此，一定仍有其他種種原因，但一改成衝水式，雖說廁所變得幹幹淨淨，卻也喪失了草風氏所說的高尚、都雅的氣味，衝水式廁所之不如人意，與這大有關係。
四
誌賀君 曾從已故芥川龍之介那兒聽來有關倪雲林 的廁所的故事。倪雲林這人看來是中國少見的潔癖者，他大量收集飛蛾翅膀，裝進壺中，再將壺安置於廁所地板下方，然後在上頭排便。亦即將這裝置想做貓狗的便盆便沒錯，隻不過砂粒被飛蛾翅膀所取代。說起蛾的翅膀，可是極輕、極軟之物，這設計可讓“米田共”落下後，立刻掩埋其中，消失無蹤。自古以來，廁所設計得如此奢華的，說來絕無僅有。蓄糞池之類的玩意兒，不管建得多漂亮，設計得多衛生，但隻要一經想象，便會湧現汙穢之感，但就隻這蛾翅便盆美輪美奐，耐得住想象。糞便撲通地由上落下，啪的一聲激起無數的蛾翅飛舞而上，如煙似霧，那翅膀片片都已幹透，色底帶著金茶色的光芒，像是薄如蟬翼的雲母片聚集在一起。
就在還搞不清楚什麼東西掉下來之時，那固態物已淹沒在這些薄片的堆積中。如此，即使你肆無忌憚地想象以後的發展，也一點都不會感到汙穢。另還有一件事叫人驚訝，搜集那麼多的翅膀，可是大費周章。即使是農村，就算夏夜飛蛾雲集，但要使用在剛剛說的目的上，可需要相當多的翅膀。而且，隻怕每次用過之後便要一遍又一遍地更換新的翅膀。如此一來，要使用大量的人手，在夏天裏捕捉成千上萬隻飛蛾，以備一年的使用量。這樣豪奢的享受，如果不是古代中國的話，根本無法辦到。
五
倪雲林苦心孤詣，大概是為了讓自己的排泄物絕對不要落入自己的視線範圍內。當然，就算是普通的廁所，除非自己願意去看，否則也可來個眼不見為淨；一旦見著，那可不是在廁所“看到鬼”，而是“看到髒東西”。但無論如何，隻要看得到，都會忍不住看上一眼，因此最好還是設計成讓人看不到，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將地板下方設計成暗不見光。此事不過舉手之勞，隻要把抽取口的蓋子拴緊，僅隻如此便已具備相當的防光效果，但近來許多家庭連這種小事都疏於注意。除此之外，還可將地板與蓄糞池之間的距離拉開一點，使上方的光線無法照到。
確實，被他這麼一說，廁所的氣味的確會引起一種熟悉又甘美的回憶。比如說，久離故鄉的遊子，時隔多年後回返家鄉，再也沒有比進到廁所那昔日熟諳的氣味衝鼻而入時，更能將兒時的記憶接二連三地喚醒，讓人心底真的湧現“回到家了”的親切感。除此之外，經常光顧的料理屋、茶屋，可說也有一樣的氣味。那些氣味我們雖然平時並不記得，但偶爾出門到店裏坐時，一進店家廁所，在這店裏度過的歡樂歲月，便會林林總總地浮現，往日的浪蕩心性、放誕風流也會漸漸地被喚醒過來。再加上，說來可笑，我覺得廁所的氣味說不定具有鎮定神經的效用。眾所皆知，廁所適於冥思，但近來的衝水式廁所，卻無論如何都不盡如人意。之所以如此，一定仍有其他種種原因，但一改成衝水式，雖說廁所變得幹幹淨淨，卻也喪失了草風氏所說的高尚、都雅的氣味，衝水式廁所之不如人意，與這大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