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溥事周祖為秘書郎,置幕府,從征李守貞、王景崇,得朝臣交結書,周祖欲暴其事,溥力請焚之。後世宗嚐問漢相李崧蠟丸書結契丹,有記其辭者否?溥曰:“使崧有此,肯以示人耶?逢吉輩為之爾。”世宗遂優贈其官。
趙韓王為相,太祖即位之初,數出微行,或過功臣之家,不可測。一日大雪,向夜,叩趙普門。普亟出,惶懼迎拜,從容問曰:“夜久甚寒,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著,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成算所向。”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默然久之,曰:“非臣所知也。”帝問其故,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二邊之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諸國。”帝笑曰:“吾意正如此,特試卿爾。”遂定下江南之議。太祖既得天下,召普問曰:“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建長久計,其道如何?”普曰:“鎮節太重,君弱臣強而已。惟稍奪其權,製其錢穀,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上曰:“卿勿複言,吾已諭矣。”上因晚朝,與故人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酣,上曰:“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為富貴,不過多積金帛,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爾。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好田宅,重為子孫久遠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君臣之間,兩無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謂生死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解兵權。上許之,皆以散官就第,賜賚甚厚,諸功臣皆以善終。趙韓王事太祖時,有群臣立功,當遷官。上素嫌其人,不與。普堅以為請,曰:“刑以懲罪,賞以酬功,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賞者,天下之刑賞,非陛下之刑賞,豈得以喜怒專之。”上怒甚,起,普亦隨之。上入宮,普立於宮門,久之不去。上寤,乃可其奏。普欲除某人為某官,不合太祖意,不用。明日,普複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太祖怒,取其奏壞裂投地,普顏色自若,徐拾奏歸補綴,明日複進之。上乃寤,用之,後果稱職。
呂文穆公蒙正以寬厚為宰相,太宗尤所眷遇。有一朝士,家藏古鑒,自言能照二百裏,欲因公弟獻以求知。其弟因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麵不過子大,安用照二百裏!”其弟遂不敢言。聞者歎服,以謂賢於李衛公遠矣。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也。呂文穆公為相,夾袋中有冊子,每四方替罷謁見,必問其有何人才,隨即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必賢也。朝廷求賢,取之囊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
張文定公齊賢為相時,戚裏有爭,分財不均,更相訴訟,更十餘斷,不能服。公即命各供狀,結實,乃召兩吏趨歸其家,令甲入乙舍,乙入甲舍。
呂正惠公端居相位,會太宗大漸,李太後與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陰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使李繼勳、知製誥胡旦謀,立潞王元佐。上崩,太後使繼恩召端,端知有變,鎖繼恩於閣內,使人守之而入。太後謂曰:“宮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何如?”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豈可遽違先帝之命,更有異議!”乃迎太子,立之。真宗即位、垂簾引見群臣,呂端於殿下平立不拜,請卷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群臣拜呼萬歲。
錢宣靖公若水為樞密副使時,李繼隆與運使盧之翰有隙,欲陷之罪,遂奏轉運使乏軍糧,太宗怒,立召中使一人,付三函,令乘驛馳取轉運使盧之翰等三人首。公爭之,請先推驗有狀,然後行法。上大怒,拂衣起入禁中。二府皆罷,公獨留廷中不去。上既食,久之,使人偵廷中有何人,報雲:“有細瘦而長者尚立焉。”上出詰之,曰:“爾以同州推官再期為樞密副使,朕以爾為賢,乃不才如是耶!”對曰:“陛下不知臣無狀,使得待罪二府,臣當竭其愚慮,不避死亡。今陛下據李繼隆一幅奏書,誅三轉運使,雖有罪,天下何由而知之?鞫驗事狀明白,加誅何晚。”上意解,如若水議,三人皆黜為行軍副使。既而遼入塞,事皆虛誕,繼隆坐罷招討、知秦州。
王晉公囗事太祖,為知製誥。太祖遣使魏州,以便宜付之,蓋魏州節度使符彥卿有飛語聞於上。囗至魏,得彥卿家僮二人,挾勢恣橫,以便宜決配而已。及還朝,太祖問曰:“汝敢保彥卿無異意乎?”囗曰:“臣與符彥卿家各有百口,願以臣之家口保符彥卿。”又曰:“五代之君,多因忌猜殺無辜,致享國不長,願陛下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