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粉筆,在黑板上寫下“真情實感”四個大字。
“我的確說過,考場作文時間急迫,有時的確需要靠‘編’,但編也要建立在一定基礎上,呐,就是這四個字,真、情、實、感——看看你們寫的是什麼吧,不是作文選上東拚西湊,就是空洞的辭藻。”
說完這一長段話,下麵的眼神更加茫然,甚至變得空洞起來。
我歎口氣,索性把粉筆一丟:“我不講了。”
“咦——”學生們發出壓低嗓音的驚呼。
“這兩節課,不講卷子了。我現在出個題目,現場作文。要求不多,隻有一個,把你們的真情實感寫出來。”我搖搖頭,“可以不用顧慮字數,也不限體裁,你們寫就好。現在開始出題,我想想啊,就寫,就寫……我的同學……”
那個念頭是電光火石間冒出在我腦海的。
“就寫這個,我的同學——”
“張梓瑩。”
講台下沉默了幾秒,旋即是掏出作文本子的刷刷聲。學生們有些埋頭苦幹,有些抓耳撓腮,更多的則是掏出手機查詢起什麼來。我敏感地覺察到那個死去的孩子在學生中的地位,那就是,沒有地位,她們甚至不記得她多少事情。
看來,我給學生們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
但話已說出,覆水難收,我交代班長把作文收上來,又補充了一句:“可以不寫名。”
兩節課的時間轉瞬過去,班長,一個叫薛茜的女生抱著厚厚一打作文紙堆到了講台上,我點點頭,她卻沒有立刻離開,隻是盯著我看了會:“小鍾老師,我幫你搬去辦公室吧?”
每個班總有這樣的孩子,愛出風頭,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給老師獻殷勤,美其名曰“幫忙”,隔著那疊作文,我笑著搖頭,拒絕了她——
“不用,多謝你,我一會慢慢看。”
“有什麼好看的,應試作文嘛。”
一個細小的聲音飄進我耳朵裏,循聲望去,一個戴眼鏡的女孩,她抱著一打打印紙,邁著碎步,飛快地走出了教室。
“江鈴?”我輕聲自語道,“嗬……”
輕笑一聲,我知道自己又踩雷了。那個孩子似乎是個“文二代”,在作文方麵有超乎同齡人的審美和天賦,於是經常抨擊作文題目什麼的。不過我想這回倒不算錯,畢竟我出了
個無論怎麼寫都難以出彩的題目,怕是讓她這回泯然眾人。
薛茜看到她,眼睛一亮,連討好我都忘記了。
她大步跑出去:“玲子、玲子!更新了麼?又更新了麼?”
時代已經不一樣了,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在追著什麼網絡小說讀。
苦笑著,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抱著一打作文,回到了辦公室——
“我的同學張梓瑩,是個優秀的學生。”
“張梓瑩走了,可她卻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深深地懷念她,我以後要向他學習。”
所有人,仿佛約好了一般,用最不好看的句子寫了這次的作文。
學生們對張梓瑩的自殺隻字不提,都草草地應付了事。苦笑又一次爬上我的嘴角,就在我暗自抱怨,看來這回選了一個錯誤的方法之時,我看到了一張空白的作文紙——
我拿出粉筆,在黑板上寫下“真情實感”四個大字。
“我的確說過,考場作文時間急迫,有時的確需要靠‘編’,但編也要建立在一定基礎上,呐,就是這四個字,真、情、實、感——看看你們寫的是什麼吧,不是作文選上東拚西湊,就是空洞的辭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