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書文巻後

書渭北張公吊祭國使王翰林文後

昔元世祖之取雲南也師未出境遣三使入大理諭之許不殺掠三人者言祖宗之法殺詔使者城拔必屠萬一蠻夷怙惡或賊殺臣願無以臣而使是城噍無遺類至則彼以誑磔其屍於樹下師及城敕姚文獻公樞盡裂槖帛書止殺之令分號街陌而急求三使之首或曰投洱水中遣漁者網之無得也俾文獻為文以祭火其骨亟送三家賜其家蠻口人數十世無有與中一人秦州士子王姓蠻口分於州俟其子壯付之後三十年詔西省臣訪求其家在亡蠻口已為郡豪冒有王氏子事見姚文公燧集中本立嚐聞而悲之夫人莫難於殺其身三人者不難於殺其身而難於屠城可不謂仁乎然名位不詳於記載子孫不終其恩惠何以勸天下後世之為人臣者哉今讀渭北張公吊祭國使王翰林文而後知上有鹹五帝而登三王之君則近代之規模為無足觀下有浮英華而湛道徳之臣則士之碌碌者無足數也何以言之元大理之役使於興師之後師既無名勢已必取縱三使能諭降之亦不存段氏之國矣自元氏取宋以有天下百年之間鮮聞英袞於是上天眷命皇明掃除羣雄永清四海元君北遁天下已定而其遺裔梁王猶負固西南漸被弗及於是翰林待製臣禕奉詔以徃諭以天命俾知所歸彼乃自絶於天待製公遇害而國亡矣然天朝猶以八年之久而後聲罪致討其於師未出境而遣使者規模之大小何如哉嗟乎一人死生關乎一氣之分合天之所以不靳公之一死者葢將以定滇南之地定滇南之地者所以大中國之勢也葢將以一天下之心也然則以公之所處者言之死可輕於鴻毛以公之所關者言之死可重於泰山矣而況公以博古通今之學養徳製行之實發之為經世載道之文流聲於當時而垂耀於後世者又豈三使所能望其萬一哉不然何三使若是之碌碌無聞也雲南平之十年賢王在蜀顧瞻西南慨然興懐若曰善善長而惡惡短國朝文節之臣有如王待製者我其可弗恤其胤爰命使訪公之家於金華得其子紳字仲搢者致之國中恩遇甚至且嚐筆於近臣曰匪私王氏於以勸忠於戱古之列王有若是之賢乎彼三使之子孫有若是之榮乎仲搢又得請於王自蜀走滇將求父之遺骨以歸求之百方不得乃設主而祭號慟幾絶於是渭北為文以吊公之靈以慰仲搢之哀即其文而論其事則天朝功徳之盛也王國風化之美也臣之忠而子之孝也皆於是乎在本立能無言乎雖然纂修元史公實總裁不知得三使之姓名而書之否果得而書之則三使亦頼公以不朽矣

書夏榮傳後(洪武丙寅四月癸巳)

餘昔居檇李辱交武原沈孝子孝子之沒二十年矣今讀夏榮傳不能不悲感也孝子諱壽康字原懋家世寒微蚤歲被推擇為州吏薄祿養親孝養甚偹元至正間父母相繼沒居喪塟祭一遵文公家禮異教不能惑也廬親之墓於豐山敝衣菲食以終其身鄉裏稱之為沈孝子南行台禦史嚐論薦以官之原懋力辭不就國初以疾卒於廬墓之所時年五十耳嗚呼原懋少年不暇讀書親沒始不仕乃日取五經四書課讀之由是信道愈篤而逺識絶人常執餘手而言曰世之學者爭務科舉以經學為名而無其實竊所不取子之質近厚年且富當誌於聖賢之實學某失學於前而年向遲暮痛悔無及矣子其勉之餘性資庸下而奔走事役學不足以副原懋之深望文不足以發原懋之潛徳餘之負原懋多矣如六有呂先生與榮無平生之雅而能為之論讚足以取信後世因益歎原懋之不遇何榮之多幸哉然原懋與榮固亦自盡人子之心而已初非為名而為之也但風俗日壊天理幾熄使有忠臣孝子之行而非仁人君子樂為稱道又何以為世道之勸哉餘故錄原懋之梗槩附諸末簡呂先生或采而著之則庶乎與榮並傳於不朽矣

書孤皇辭後(洪武庚辰十一月甲子)

洪武歲丙辰餘為裏之朱節婦作孤皇辭是時節婦之門未旌表歴二十年餘自西南夷奏計京師過故鄉則節婦之家已綽楔其門矣又二年裏人夏信持節婦卷來京師得翰林吳侍書為篆貞節二大字餘覧之重有感焉嗚呼節婦蚤寡不再嫁事舅姑備敬養服喪無違禮撫幼孤教之有成立此亦盡已職之所當為而已旌表奚與焉然世有節義著稱而朝廷無以旌之又將何以為世勸哉葢人莫不幸於喪節亦莫幸於著其節君臣夫婦人道之常也人道變而後節義之論興焉人道之不幸也雖然節婦固不幸子賢能顯其節以表之則幸矣今節婦年逾七秩精明強健享福未艾天之所以報節婦者於是乎在子賢而有孫朱氏之興方自茲始餘(闕)

書聽潮山房詩卷後

始餘與永嘉許可逺先生同薦因與之同舟徃還京師相會者累數月於時先生之子伯羽侍奉起居應對賓客甚恭謹敏悟可喜餘用是私敬許氏父子其後餘羈宦逺方東南士友相識者益以疎絶間獨追想於平日遊從談論之樂而慨然於荒閑寂寞之間而許氏父子之徃來於餘心者葢數數焉今年秋餘以親王長史隨侍來朝而伯羽以秀才隨牒京師相見則伯羽偉然冠帶一官員矣已而相與論敘其近事則其學問識慮視初時益以加進既足以大慰其暌曠之懐而餘之衰退無成尤可愧也會伯羽授建昌之南城簿將之官矣持其所謂聽潮山房詩卷者示餘曰願有述葢伯羽嚐讀書於瞿璵之下璵瀕海伯羽聴潮汐之聲而樂之因此為名而此卷則士大夫為之歌詠其幽致雅趣稱道之者餘以伯羽之賢其進也若決江河而赴之海其遊天下當就其名山大川而縱觀之以廣其所見則夫瞿璵一拳呻吟占嗶之地何足以係戀而不置而猶區區於餘言何哉夫仁者不敢忘其初孝者不敢離其親餘想伯羽方以隠居養親詩書積學為事一旦舍其所務而奪其素誌以從宦逐祿數千裏之外宜其非所樂也自茲以徃期會征發之煩簿書勾稽之積苦其形而拂其心者交至於是時欲解衣曵履而自放於泉石之間隠之幾而聽潮汐之聲何可得哉宜非其所樂也顧以餘之凢鄙庸陋無以發其幽致雅趣而其仁與孝之本心有足多者況以平日慕用之久而重以離合忻戚之感皆有不能自已於言者乃為書之卷末而歸之

書朱孟曦逺遊卷後

昔平洋陳禮嚐從東陽許先生遊其遊金陵也淳安夏大之先生敘以送之大之之言曰遊於聖人之門而匡後顏子也慍見子路也回何敢死顏其遊於聖人之天矣君子窮語路未得聖人之天而遊也孟子之遊梁遊齊若有不豫色者其遊幾於天而猶人也降及蘇秦張儀之遊且未足以言人而論天乎哉況司馬子長之遊於藝之末乎本立少之時讀其言已慨然有大其遊之誌二十年來南觀錢塘北覽河洛遊且壯矣然學問不加於已聲譽不聞於人四十而不能有得於聖人之天可悲也夫臨川朱孟曦嚐執經張進士之門其來江左也王孟逺亦敘以送之讀孟逺之言猶大之之言也本立能不重媿於心乎因書以自咎且以告孟曦庶孟曦益勉於孟逺之言而遊聖人之遊也

拙齋說

拙者巧之反也巧者世之所趨拙者人之所棄餘嚐究二者之得失而論之葢古之人其本在於生人之具取足焉而止矣不求稱欲而過役其智也飲食取其充腹而已故汙尊抔飲而足焉衣服取其蔽形而已故大布博褐而足焉室屋取其待風雨而已故茅茨土階而足焉器什取其贍用而已故冶金陶土而足焉樂取其達天地之和而已故比聲切律而足焉刑取其除暴禁非而已故明法慎罰而足焉政取其遏惡揚善而已故審令施製而足焉至若言取其道賓主之情而已故辭達而足焉行與事取其盡父子君臣長幼夫婦朋友之分而動靜雲為亦行其所無事而已故盡倫正躬迪徳而足焉夫如是故其民相安於無事而並生於天地之間其道弊樸散人偽日滋務求稱欲而不知止足也遂以古人之所為者謂之拙於是淳熬煎醢必求其味之美輕紈纎縠必求其飾之麗瑤台瓊室必求其居之華刻文雕鏤必求其製之異禮之弊至於便辟習熟而無忠信惻怛之實樂之過至於流蕩忘返而無和平淡泊之趣刑之失至於深文峻詆而無哀矜欽恤之意政之衰至於雜霸任智而無關雎麟趾信厚仁順之風要君證父賣友斁倫敗類之行興而凢其所行事日趨於澆惡狙詐鐫鑿其本真剝琢其天性刓其大者使之細朘其厚者使之薄究天下之物不足以給竭天下之慮不足以贍角天下之人至於相與攘敓竊亂而不知紀極是皆世俗所謂巧者而其敝至於如是是則天下之患皆巧之所致而非拙之罪也其間或有豪傑之士鍳其禍敗苦其智之窮而欲反其本懲其欲之過思複乎古於飲食也寧菲衣服也寧素室屋也寧陋器什也寧樸禮寧失之野樂寧失之淡刑寧失之不經而政寧失之疎畧言寧失之訥而少文行寧失之遲鈍而椎木徑情而直行一切美麗華異淫慝刻薄佞偽之類凢所為巧者悉推以與人而不與之校而唯拙以自處及其至也天下之人莫不受其敝而已獨髙拱而無事由是而觀是拙者未嚐不為巧而巧者未嚐不為拙也是拙者可以為巧而巧者雖欲為拙不可得也嗚呼拙者有餘巧者不足巧者勞拙者逸巧者賊拙者徳巧者爭拙者平巧者擾拙者寧其弗信矣乎延陵吳君克譲以拙名其齋而征文於餘克讓名將之子生而富貴又聰明而有文章其才與力皆可自致於巧以馳騁於世乃恥之而弗為而取其所棄葢亦所謂豪傑之士誌乎古而反其本者故餘因為之說以贈之以發其意雲洪武壬戌冬十一月也

嘉瓜說

或有問於餘曰瓜並蒂而實者此何祥也餘應之曰非和無以同天下之心非同無以成天下之事故申叔時曰民生敦龎和同以聽夫物之疈者瓜也乃異實而共蒂也其感於和同也歟且艮為果蓏卦之象也姤之九五以杞包瓜爻之象也艮止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此吾夫子釋卦之辭也上下之遇日相求也處髙體大而可以包物者杞也美實之在下者瓜也尊居君位而下求側微之賢以至髙而求至下猶以杞葉而包瓜此程子釋爻之辭也其在洪範曰庶草蕃廡曰百榖用成者無非所以明夫天人相感應之理也和同之感應之於瓜厥有故哉問者乃曰以子之言其故可得而知矣瓜生於餘彥智氏之圃者三年彥智為州幕官於西南夷者九年聖天子視四裔猶中國天下之和同也彥智視民猶家一州之和同也異實共蒂之物產於茲土也不亦宜乎彥智賢才也州幕官下位也以賢才而居下位不猶美實之在下乎處九年而安之時止則止也及三考而陟之時行則行也時止則止靜不失其時也時行則行動不失其時也其道不亦光明乎茲行必有遇矣又作而歎曰噫佳祥之應和同之召也和同之應君子之兆也愚何幸聞造化之妙也既已因敘之為嘉瓜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