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喜歡你到此為止

作者:張惋君

☆、一家三口的幸福圓滿

子墨打電話叫我去她家晚餐時,民國大戲《清秋吟》的最後一場戲份正好結束,在一片鬧騰的歡呼聲裏,我和林導打了聲招呼離開拍攝現場,驅車徑直趕往“一生之水”。

按下門鈴後,子墨來開門,看到我後一慣的眉開眼笑:“咦,蕭楚衍,今天來得很快啊!城歌帶親親在樓下超市買啤酒,我炒完栗子雞塊就可以開飯了。”

她手裏還拿著鍋鏟,說這麼一句後轉身就進了廚房,我則隨意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機,漫無目的換著頻道。這些年來,每個月總有三五天是在這裏蹭晚飯,認識這許多年,彼此早已是親人的熟稔。

片刻後門被打開,穿紅色毛呢連身裙的小姑娘像個小大人般進來,嬌聲嬌氣喊:“老媽,我們回來了!”

我放下搖控器含笑招呼她:“親親。”

小姑娘聞聲偏頭,看到我後立即眼睛灼亮灼亮飛奔過來:“大明星舅舅!”

城歌隨後跟進。他早已是名滿楓城的王牌律師,除卻更見成熟風華,仍是那個靜影沉璧、愛妻始終如一的男子。他在後麵疼寵關照:“親親,跑慢一點!”

子墨和城歌的寶貝女兒顧親親,遺傳了他們的優良基因,人未長開,已是極漂亮精致,我任小姑娘像一團絨球般撞進懷裏,心下異常歡喜,因拍一整天的戲而疲憊的身心,在這一刻終於開始慢慢放鬆下來。

晚餐桌上,親親賴在我懷裏抱怨方才在超市買啤酒時不愉快的經曆,她皺著可愛的小鼻子說:“大明星舅舅,樓下超市那個新來的阿姨好討厭,老拉著我問東問西,好煩的!”

城歌在對麵瞟過來一眼,聲音淡沉地教訓:“親親,吃飯不要那麼多話!”

“哼!”親親小嘴一噘,不滿地抗議,“老爸,你又在用一家之長的權力掩蓋那位阿姨身在身在曹營心在漢、企圖覬覦你的事實!”

“顧親親——”城歌眉眼微沉,卻在瞥見子墨正似笑非笑一臉揶揄看他時,即將出口的教訓之語無奈咽回,隻眉峰微挑:“行啊顧親親,語文學得不錯,都會用‘身在曹營心在漢’、‘覬覦’這些意義複雜的詞了,這麼下來期中考試語文拿個滿分應該沒問題吧,嗯?”

刻意拖長的尾音,使得上回期末考試語文隻得八十分的親親小姑娘立刻垮了臉,卻又不甘心地嘀嘀咕咕:“腹黑老爸,就知道拿成績壓我……”她轉而又睨著眼賊兮兮地對我說,“舅舅,明明是他心中有鬼,你說是不是?”

我摟著她朗聲大笑:“親親寶貝,你真是你老爸的小魔星,居然敢算計他。但是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阿姨都覬覦你老爸,你老爸也隻會稀罕你老媽!”

城歌和子墨結婚七年,卻完全沒有傳說中的七年之癢,反而像深藏在地窯的酒,年份愈久,反而愈純香醉人。

方才子墨那一眼似笑非笑的風情,城歌無奈中的妥協寵溺,親親的精靈可愛,這一家三口的其樂融融,是我深刻嫉妒卻求而不得的俗世之暖。

而那一刻我突然就想起了你,顧城西。

如果當初你不曾那樣決絕離開,我們是不是也已經有了像親親一樣漂亮可愛的寶貝,是不是,也可以有像他們一家三口這樣溫情綿綿的幸福圓滿?

可是城西,十年了,當十年的時光如漏更之沙一點一滴慢慢流逝以後,你仍消失在茫茫人海,不肯露麵,也不肯回來。

晚餐結束後,子墨拿給我一個白色信封,我知道這裏麵一定裝載了與你有關的照片。

從六年前開始,你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子墨寄你的生活近照,每次一到兩張,但你的信封上從來沒有具體地址,我隻能從照片的背景上猜測,這些年你跋涉過哪些山水,流浪過哪些城市,欣賞過哪些風景。

自由女神,科羅拉多大峽穀,巴黎聖母院,塞納河、愛琴海,金字塔,巴厘島,泰姬陵……

城西,這一次,你又到了哪裏?

子墨把信交給我時,目光有些閃爍,我很平靜地接過信封,平靜地對她說“謝謝”,卻沒有馬上打開來看一眼照片上的你。

城西,我再也沒有了當初那種迫不及待的心情,因為十年如一日的失望讓我明白,即便你的足跡踏遍全球,照片上的背景也不會換成櫻楓市的某個角落,而你,也不會從照片上跳出來出現在我麵前。

回到“童話裏”第四十七樓的公寓,接納我的仍是十年如一日的清冷幽寂,穿過客廳時,都能清晰地聽到我腳步的回聲,一下,又一下。

清寥之夜,因而更顯寂寞。

我靜靜地坐到光線昏暈的陽台,默默地看著信封。

信封上是發自拉普蘭德的郵戳,那是一個在北極圈之內的城市,據說冬天可以看到24小時不滅的星光,夏天能夠看到24小時不落的太陽。

城西,你去到那個令人心馳神往的地方,是否有想起過,我們的初相識,便是與拉普蘭德有關?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已經記不清具體年份,隻記得那時你初一,我初三,我所在的班級為元旦晚會獻上話劇《雪之女王》,這個故事就發生在拉普蘭德。